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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的风总带着几分狡黠,掠过枝头时,总爱将银杏叶揉碎成一把把金箔,洋洋洒洒地抛向人间。
细碎的光斑在地面跳跃,像是谁把星辰碾碎了撒在人间,又像是时光特意为这场盛大的告别铺上的地毯。
我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小径,听着脚下叶片清脆的碎裂声,恍惚间,这片片银杏叶仿佛成了时光的信笺,承载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
初见银杏,是在祖父家的小院。
那是个蝉鸣聒噪的盛夏午后,斑驳的阳光透过老宅的青瓦,在地面织就一片片金色的网。
年幼的我追着一只蝴蝶跑,却在院子的角落停下了脚步——那里有一株不过手腕粗细的树苗,枝叶稀疏,在一众高大树木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它的叶子小小的,呈扇形,像是还未完全展开的绿绸扇。
祖父拄着拐杖走过来,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树苗纤细的枝干,目光里满是疼爱:“莫小瞧了它,这银杏可是有大造化的。”
年幼的我仰起头,望着祖父布满皱纹的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觉得这树苗瘦弱得可怜,不知祖父为何对它寄予如此厚望。
从那以后,每次去祖父家,我总会特意绕到院子角落,看看那株小银杏。
偶尔在玩耍时,顺手给它浇浇水,看着它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向我致谢。
春日里,它抽出嫩绿的新芽,小小的叶片怯生生地探出头来,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夏日里,它努力伸展枝叶,虽然还不够茂密,但也能为路过的蚂蚁撑起一方小小的绿荫;秋日里,它的叶子渐渐泛黄,像是被谁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冬日里,寒风呼啸,它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倔强地挺立,像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来年的绽放。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学业的忙碌中渐渐淡忘了那株银杏树。
繁重的课业、考试的压力,让我无暇再去祖父家的小院。
直到某个暑假,我再次回到那里,推开斑驳的木门,一抹耀眼的金黄瞬间撞入眼帘。
曾经纤细的银杏已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枝桠舒展,叶片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宛如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优雅而从容。
风一吹,满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演奏一场盛大的欢迎曲。
祖父坐在银杏树下的藤椅上,微眯着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藤椅的扶手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上面还留着几道祖父刻下的痕迹。
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我坐下。
“丫头,你看这银杏,春发嫩芽,夏遮绿荫,秋染金黄,冬藏傲骨。”
祖父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它历经四季变换,却始终不骄不躁,默默生长。
遇到狂风暴雨,它就紧紧抓住土地;遇到烈日骄阳,它就舒展叶片尽力生长。
你说,人是不是也该这样?”
祖父的话语如同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田。
那一刻,我仿佛读懂了银杏的坚韧与执着,它用年轮记录着岁月的痕迹,无论风雨如何侵袭,都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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