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我在看你连载的那部分长安乱,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你在小说中有一些影射。
韩寒:是的。不过那是顺手写的,没打什么腹稿也没有什么预谋。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实在是很精彩,但要放进我的小说里,又脱离了故事。最后决定,脱就脱吧,精彩就好。
那多:我觉得你小说里有些不太合理的情节,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韩寒:没什么不合理的,我觉得都很合理。
那多:比如说,在最开始的地方,武当的掌门饿死在屋顶上那节。
韩寒:很合理啊,他被人围着没法子下屋顶,当然只好饿死了。
那多:有点夸张吧。
韩寒:有一点。
那多:但属于合理的夸张?
韩寒:是的。
那多:好在这样的情节没有频繁出现,我觉得要是频繁出现就一定有不合理的阅读感觉。整本书,有没有写得特别艰难的一段?
韩寒:有一段,是萌芽没登到的地方。那是一段低潮,你知道我最痛恨写低潮了,那一段写得我痛苦无比。
那多:那段是怎样的?
韩寒:那真是无聊的一段,古代的坏处就是这样,在现代,从某处到某处很简单,可是古代交通就不行,你非得写他们是怎么去的,路上如何。那段就是从某处到某处的过程,极不想写,但没办法,那是承上启下的一段,好在熬着熬着也过去了。
那多:主角的性格你在写作之前特意设定过吗?
韩寒:没有。
那多:那是写着写着才确定下性格的吗?
韩寒:也没有,自始至终主角就没有性格,我特意让主角没性格的,或者说性格很模糊。因为我觉得人就是没有性格的,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会有不同的性格。我认为所有人都没性格,我写的人物也都没性格。
那多:这倒是一种难得听见的说法。
韩寒:其实最重要的是小说好看不无聊。我力图在这本书里做到每一页都好看,或每几页就有一段精彩的。在三重门里我要求自己做到每一句都精彩,这实在太累了,所以我现在放宽到页。
那多:你所说的精彩、好看是通过什么达成的,情节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韩寒:是语言,我不太会塑造情节,所以靠语言来达成是最主要的,不过和前几本比起来,长安乱在情节上已经要好一些了。我对自己的文字有一些要求。中国大部分的作家都在写无味的文字,比如在街上看到了个漂亮女孩,有冲动就有冲动,想上她就直说嘛,却要写一大堆心理分析,反思有的没的,着实假得很。
那多:我写东西经常会碰到个问题,就是写着写着,忽然发现和前面的对不起来了,有点自相矛盾,于是就忙着救火。你有没有?
韩寒:我倒没有。其实是我懒,写了就不高兴改。我写完给编辑看的时候,编辑说哪里哪里最好改改,不太好,不完美,许多没交待清楚。我说你再看看,再看看。结果他们又看了几遍,对我说,很好,不用改了。
那多:有没有原先想得好好的,写着写着就改主意了?
韩寒:那是有的。比方说到小说结尾的时候,我原先想好的一大段情节都被删去了,因为要是把那些都写上,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尾,大概十六七万字也不一定行。就是现在,印成书也300多页了。那些删去的就当是为写续集做准备吧,我可能会写续集的。
那多:你以前那些可都没有写续集的念头。
韩寒:是的,但这回我动了这个念头。因为长安乱我写得比较愉快,比较开心。而且,顺着我现在的写下去,不用重新搭小说的框架。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最怕的。
那多:你写这篇小说,运用最熟练的手段是什么?
韩寒:都熟。
那多:我的意思是,以我打比方。我写那多三国事件簿,写第一回桃园三结义的时候,大概只写了一万多字。后来每回越写越长,回过头来重写第一回,字数翻了一倍多。我开始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发展,什么地方可以写一大堆有趣的废话。于是写到类似的地方,我就会很自然地用类似的方式手段去处理,去写。
韩寒:我明白了,我的手段是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