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罪,他理所应当为她处理好身后事。
“艺人韵儿突发心脏病逝世”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因为薛朔再次动用人力把这个消息压了下去。
只有一部分嗅觉灵敏的媒体,发现古青松这部戏实在蹊跷,女二死了没几天,监制就在狱中自杀身亡,现在连女主都死了。这戏还怎么拍下去?
但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肆报道,没有人敢得罪薛朔。因此就算网民议论纷纷,各大媒体也保持缄默闭口不谈此事。
之后韵儿的经纪公司开了记者会,声明韵儿死于急性心脏衰竭,对此深表哀悼,并希望广大网民体谅家属心情,不要造谣传谣。
而《花蕊夫人》剧组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会上首先表示了对韵儿的哀悼和惋惜之情,之后宣布暂停拍摄,重新选角,开机时间未定。
古青松戴着墨镜面对记者的镜头,态度冷淡:“韵儿可以说是我心中最接近花蕊夫人的演员……对此我深表遗憾。请广大观众耐心等待,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话虽如此,实际上他已经焦躁得睡不安稳了。
好不容易找到符合心意的演员,竟然红颜薄命。这要他上哪再去找一个冰肌玉骨的“花蕊夫人”?
再焦虑,他也不想拍粗制滥造的片子来糊弄大众。他这一辈子最高追求,就是拍最好的电影。
没有合适的演员,他不会冒然开机。
那一天晚上,薛朔和齐睿秋疲惫地回到家中。经过白日里心惊肉跳的事后,他们都心情不佳。
薛朔忍着没有开口,两人沉默着直到深夜。
齐睿秋安静地坐在床上,浓黑的羽睫垂下来,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薛朔一摸他的手,很冷。他起身去给齐睿秋煮牛奶,装在兔子型的精致骨瓷杯里,把手是两个兔耳朵。
“喝一点吧。”薛朔把杯子放进齐睿秋手中。尽管心中充满谜团,他还是很体谅齐睿秋的心情,没有去开口追问。
“你问吧。”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齐睿秋喝了一口牛奶,舔舔唇。
薛朔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听说,有一些女明星,会养小鬼来求好运。那个东西,是‘小鬼’吗?”
齐睿秋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淡淡开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么?”
薛朔握住他的一只手:“只要你肯说,我相信你。”
“那好。”齐睿秋端起牛奶杯,将剩余牛奶一饮而尽。他随手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朝薛朔靠近。
温暖的纤细双手捧起他的脸,薛朔看到齐睿秋眼里的无奈。
“忘了吧。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无聊的事……都结束了。”
带着奶香味的柔软双唇印在薛朔的唇上,细碎的温柔低语被吞没:“忘了吧……”
薛朔瞳孔放空了一瞬,今天的记忆,全部被除去。
他回过神来,齐睿秋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今天发生了什么?对了,他和睿秋一起去拜访小姨子,却发现小姨子死在了家里,原来她一直有心脏病,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薛朔叹息着,小心地把齐睿秋身体放平,让他睡得舒服一点。今后,他就只有他了。
齐韵心葬礼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按照齐睿秋的要求,她的葬礼很低调地举行了。他穿着一身纯黑丧服,捧着妹妹的骨灰盒,容颜如雪。薛朔在他身后打着黑伞,为他遮住飘落的雨点。
他为她选了一个好的地方,让她安眠。
“走吧。”齐睿秋把一束白菊花轻轻放在齐韵心墓碑前,照片上的秀丽少女笑容甜美。
那才是她最真实的相貌,可惜,贪婪和野心葬送了她的生命。
薛朔默默无言,握紧了爱人的手。
他们正准备离开,却有一个高大的戴着墨镜的男人朝这里走来。他走到齐韵心墓前,将手里的白色花束放在她墓前。
这男人就是古青松。他放下花起身才注意旁边的两个人,想来是齐韵心的家属。
“这位先生,你认识舍妹?”
其中那个略为纤瘦的青年开口询问,嗓音柔和清润,如同春风拂过花枝。
古青松被这样悦耳的声线吸引了,取下墨镜想要看看这个说话的人。
这一眼,再也移不开视线。
和齐韵心有些相似的容貌,可又胜过她百倍。
这个人,只是静静站在黑伞下而已,却仿佛透出一种温玉般的光华。
他是青山烟雨间,一点芳华绚烂。
“这个是导演。”薛朔有些不太爽,古青松盯着他家睿秋是要怎样?
齐睿秋微微颔首:“久仰。感谢你来祭拜舍妹。我很遗憾她不能再出演你的电影。告辞。”
他似是不愿多谈,牵着薛朔的手转身欲走。
古青松回神,赶紧叫住了他。
此时此刻,他的心脏跳的很厉害,一个极其大胆的,惊世骇俗的想法在脑海中久久盘旋不去。血液因为兴奋而上涌,刺激得他向齐睿秋跨出一步:“请等一下。”
齐睿秋停住脚步,还没开口,薛朔就不满地拦在前面:“你有什么事?”
“恕我唐突,”古青松盯着齐睿秋,“敢问,您有没有出演电影的意向?”
“住手!”祁双腰腹间陡然一凉,他慌忙按住青凤上人的手腕。
触手一阵冰凉,竟不似活人……
祁双骇得倒吸一口气。
青凤上人挑眉,一抬手,不紧不慢地解开衣带。
“师尊,师尊你听我说!”祁双突然吼道。
“好。你要同为师说些什么?”青凤上人停下动作,他对小徒儿总是很有耐心。一直以来,他都巴不得祁双多跟他说话。
祁双无奈扶额,长长呼出一口气,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尝试和青凤上人讲道理:“师尊,您别跟徒儿开玩笑了成吗?要双修您大可以去找别家仙子仙姑,跟我一个庸才较什么劲儿?”
双修双修,修你个西瓜!
青凤上人轻笑一声,双瞳却殊无笑意:“为师就要你。”
他倏然变脸,祁双猝不及防被他大力按倒在床上,胸口上压着的手掌重如巨石。
“乖孩子,听话。只要你同为师双修,进境必然一日千里,况且……”他柔声诱哄着奋力挣扎的小徒儿,“再也不必为病痛所苦。你是聪明孩子,应当知晓轻重。”
祁双敏锐地发现了他话里有话,冷声问:“你说什么?什么病痛?”
青凤上人嗤笑:“疯玩了几日便不记事了?”
他五指张开,紧贴着小徒儿心口处白皙的肌肤,动作暧昧:“祁双,你以为,只要抵死不认,就可以摆脱’阴阳归心体‘的身份了?”
“你这样的绝品炉鼎,万万人中也未必出得了一个。”青凤上人悠然道,怜悯地看着祁双发白的双唇,惨淡得好似暴雨摧折过的花瓣。
“不知何人为你下了禁制……保得你这十几年平安。真是高明的手段……差点连为师都要看走眼了。”他唇边带着淡淡笑意,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笑,竟无端有种邪气艳魅。此时他还穿着玄沧门的道袍,乍一看清冷禁欲,天人风姿,然其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精悍的身躯,又隐隐透着一股邪肆的妖异。
“可惜无论再怎么高明,这禁制也终有失去效用之日。”青凤上人感受到从温暖身躯里传来的清晰心跳,就在他的手掌下。
就如同,掌控了祁双的性命般快意。
“若是不出所料,你这些日子,必然时常身体疼痛酥软,服下灵丹也无法止痛。严重时,你甚至无力走动。这都是炉鼎长成时免不了的。”
“无需害怕……双修过后便好了。你我本就是师徒,双修乃是天经地义。”
“你这个……禽兽!”祁双咬着牙,心寒齿冷。
青凤上人抬头,展颜一笑,双唇轻轻印在祁双心口。
“面对你,为师确实禽兽。”他喃喃道。小徒儿是个绝品炉鼎不错,但他不仅仅看中这一点。更深一层的缘由,他不打算告诉他。说了又能如何?祁双难道就会乖乖听话,从此不再和他对着干了?
当然不可能。
祁双冷笑道:“你最好杀了我——若我不死,必要你身败名裂!”
青凤上人无所谓,反倒愈发怜爱困兽犹斗的小徒儿:“双儿,你尽管去,同掌门告状也可,昭告天下也可,看看何人会信你的说辞。”
他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剥去祁双的衣衫,现出温热柔韧的肢体。
祁双竭力抗拒,铁青着脸厉声吼道:“启用五感封闭!快点!”
青凤上人微微蹙眉,不明白祁双在说什么,大约是封禁五感的术法?可是他根本不可能会这样的禁术!
桌上的玉罐剧烈晃动,一阵脆响后玉屑飞溅,一只柔软的淡灰色小动物发出尖利的叫声,朝祁□□扑过来!
青凤上人随手一挥,那只生物被劲风扫飞出去,啪叽一声贴在墙壁上,轻飘飘地滑落。
“不要!”祁双脸色一变,挣脱青凤上人的禁锢,跑过去把它捡起来。
“放下它,乖乖过来。否则,为师现在就弄死它。”青凤上人已然失去耐心,嗓音森冷。
祁双背对着青凤上人,把手里的小东西往心口一按,它立刻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目光悲哀:“师尊……看在这一声师尊的份上……不要这样对待我。”
“不行。”
青凤上人将白发拨至肩后,无奈摇头:“不为你破身,日后发作时,会痛上百倍千倍……你受不得的。”
祁双道:“可是,我不想。”
“傻孩子。你这样,哪里有选择的余地?”青凤上人随意披着道袍,白发散落,走下床朝祁双走过来。
“你可知你有多珍贵?阴阳归心之体,远胜其他,与之交合,不仅修为大进,更可滋养元神。谁不想要这样的炉鼎?”
他轻叹着朝祁双伸出手,手掌干燥苍白,掌心里布满剑茧。
还有最重要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祁双。
要如何开口,当年,他心冷如雪不问世事,一心只访仙问道。在他看来,世间万物有其规律,人可食鸡鸭猪羊,那么猛兽亦可食人。不过是一场轮回罢了。他的师尊天隐老人就曾评判他“天纵奇才,铁石心肠”。他并不在意师尊对他的看法,因为无关紧要。他的目标只有脱去肉体凡胎,超脱俗世而已。
因此,哪怕是巨蟒在他面前生吞一个小孩儿,他也神色淡淡,转身欲走。
那孩子被吞了一半,小脸酱紫,竭力朝他伸出手来,哭喊着“仙人救救我!”
他敛眉驻足,清冷道:“世间万物自有规律,我若救了你,这蟒说不得便要饿死,亦是一条性命。”
那孩子尖利的叱骂宛如利刃狠狠划过他心头:“我呸!什么仙人!你们这种……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伪君子——冷血的畜牲!”
“见死不救……你也配升仙——你不得好死!爹——娘——”
极为嘶哑绝望的稚气哭喊,渐渐减弱。
冷血的畜牲……
原来他在旁人眼中,是这样的么?
恍惚间利剑出鞘,剑光如秋水,顷刻间斩杀了吞吃小孩的狂蟒。他只感到心头有热血一点点上涌,驱使他不顾脏污将孩子抱起来。脱险了的小家伙崩溃地伏在他胸口大哭,炽热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
长久以来封冻的心,开始融化。
那之后,他本想送这个孩子回家,却发现一个村庄的人都葬身妖兽腹中。他遮住了孩子的眼睛,谎称受其双亲所托,将他带回玄沧门学艺,数年来守口如瓶,并不许他下山见父母,每一次都以“仙凡有别”搪塞过去。
是的,他说了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欠了人情不好推辞,才收下这么一个庸才,连大弟子也这么认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苦心维护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