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家流芳阁秘制的‘风雪夜归’,专为待客之用。如此一来,楼主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黑影声音低沉地赞叹道:“果然聪慧。”
白檀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楼主找在下何事,直说便是。”
黑影道:“听说东都白氏乃正宗香料世家,始祖白衣客当年制香技艺独步天下,不知如今白氏传人能否撑得起这份赞誉?”
白檀淡淡道:“别的不敢夸口,制香方面,我只说,白家若谦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好!”黑影道,“如今我燕子楼里正需要一味香料,想向白公子定制。”
白檀眯起眼睛:“寻常香药的定制,流芳阁及各处分店的管事都可做主,问不到我这里来,你要的是什么香?”
黑影一字一顿道:“七夜雪。”
白檀双手一抖,险些将那精雕细琢的海棠冻石蕉叶杯跌个粉碎,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冷声道:“这香我不会做,也不能做,阁下另请高明吧。”
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被白檀打开的门板狠狠摔回去。
白檀转身,怒目而视:“阁下这是何意?”
黑影身形有些佝偻,低咳半晌,才嘶哑着嗓子说道:“狂澜既倒,大厦将倾,你如何独善其身?”
白檀一改往日温和无害的模样,咄咄逼人道:“何处狂澜既倒?哪里大厦将倾?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黑影厉声道:“皇室残暴,戎马生郊。姜宏端无德无能,忝居帝位,却纵容臣子搜刮民脂民膏,边塞战事连年不断,苛捐杂税一日重似一日,远的不说,今年开春,青黄不接之时,你可知有多少人卖儿鬻女?江淮两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姜宏端却只字不提,岂非无道昏君?”
他说的这些,白檀又如何不知,只是官场倾轧向来残酷,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这种情况下,白檀断然不会轻信任何人,他道:“即便你所言不虚,又和‘七夜雪’有什么关系?”
黑影闷声笑道:“当然有关系,我若没记错的话,宫中那些所谓贵人们用的香料,也是你们白家的流芳阁特制的,包括姜宏端喜欢的龙涎香。”
白檀默然。
黑影继续蛊惑道:“七夜雪的用处,你比我更清楚。”
三更时分,白檀满脸倦色的回了府。
百岁一边为他换衣服,一边担忧道:“公子怎么才回来?不过出去了一趟就累成这样,幸好夫人待在白马寺诵经还未回来,否则不知会如何心疼呢。”
白檀摆手:“无事,你们且先下去吧。”
婢女小厮依次退下,白檀斜靠在软榻上,暗暗思忖今日发生的事情。
燕子楼的楼主到底是什么人,白檀总觉得对方的嗓音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何时何地听过。
还有他说的那个提议,虽然危险,但不得不说,确实让人十分心动啊。
只是着其中的利益分配,还有具体实施办法,还需再斟酌斟酌……
白衣少年走了后,房间内再次恢复幽暗死寂。
黑影隐在屏风后,静默良久。
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才发现大错特错。
昔年曾有过两面之缘的孩子,现在已经蜕变为长身玉立、姿容无双的少年郎。
真想不到,那个漂亮得如同玉雕般的女娃娃,竟然是个男孩子……
想到这里,黑影深邃的眸子涌现出一抹柔和之色,他有些想笑,溢出口的却是粗哑怪异的声音,宛若夜枭。
黑影僵在原地。
仿佛过了很久,他抬起手,想要抚摸自己左侧的脸颊,却只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