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吗?那就跑近一点说?
小巷里灯光老旧,下过雨的路面有些坑坑洼洼。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面不远处,小声反复演练着介绍自己的话语。
她真怕自己搞砸了。如果第一次失败,那会大幅度缩减她主动交朋友的勇气,并且今晚找不到住处。
“你好,我叫甘却,我来自海牙市向日葵福利中心,我今年十七岁”
她背经文一般自言自语,可是,人呢?
抬头一看,前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抱着怀里的三明治,站在小巷转角处不知所措。
福利院之外的人,走路都这么快的吗?
坐在废弃矮阁楼上,双腿悬空。张存夜摘下耳机,两手撑在身侧水泥板上。
那女孩还站在左下方发呆,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早知道她跟在自己身后。
要么真是个病人,要么是他们在耍新花招。
不管怎样,都是个麻烦。
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里,他屈起一腿,把左手搁在膝盖上,偏着脑袋等下面的人离开。
小巷后面有个男人摇摇晃晃地靠近,明显喝醉了。
可那女孩毫无察觉,依然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
她虽然穿着宽松的病服,但仍能被看出来是个女性。
放眼望去,整条小巷只有她和后面那个醉汉。当然,还有他自己。
晃着悬空的长腿,张存夜看着她被逼到墙角,那神情憨得有点不正常,说话的声音还结巴,可能不会说英语。
醉汉开始动手动脚,他看见她皱着眉,但没反抗挣脱。
或者,她连什么是性骚扰都不知道。
他拔下耳机接口,随身音乐播放器里的音乐立刻往外跑,在小巷里响得有点突兀。
醉汉停下粗俗下流的调戏话语,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矮阁楼上的人轻轻跳下来。走过去,没说话,动作自然熟络地揽住墙角里的人的肩膀,把她往外带。
像一个暂时离开了女朋友的男孩,回来找她。
“你好,我叫甘却。”
比音乐声更突兀的,是她的这句中文。对他说的。
幸好是中文,旁边的醉汉听不懂。
他也不想理。
“我来自海牙市向日葵福利中心。今年十七岁。”
甘却侧头仰视他下巴,微微笑着说出这两句话,终于顺利完成她的自我介绍。
可是这个人还是没说话,尖秀下巴延展出冷漠弧度。
她被他揽着走出小巷,却跟不上他的脚步节奏,走得有点磕绊。
“喂,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依然大胆地问,执拗地按照着记忆中辛迪教给她的社交方法进行下去。
但貌似不怎么奏效。
“喂你喉咙痛吗?”
“不,我哑巴。”
“哦”她愣了几秒,然后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索,最后苦恼地说“我好像没带纸跟笔,你会手语吗?”
张存夜垂下眼眸瞥她一眼
妈的,傻子。
他裤兜里的音乐播放器还在外放着,偏执又防备地替他询问:
“hey, slow it down/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张存夜腾出手,摁下播放器开关键。
周围瞬时安静下来,他放开她肩膀,走前面。
身后的人跟上来,拉住他卫衣衣袖。
“我找不到住的地方,你可以———”
他掰开她的手,重新摁播放器,塞上耳机,隔绝掉她的声音。
“there might he been a time/ i would give myself away”
瞧着他偏清瘦的高挑背影,甘却抓了抓自己的病服下摆。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连他影子都不敢踩到。
作者有话要说: 2017。07。09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