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不理她,拐出安全出口,就是公司一楼大厅。两人的距离拉开了点。
甘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正不可控制地涌上失落。冷不防他转身看过来。
“等会儿司机送你回去,”张存夜看着她,微眯了双眼“晚安,麻雀。”
“啊?那你”甘却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已经转过身,边往前走边低首查看手机。
一楼大厅里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进出,前台也有两位工作人员。
她不敢跟他走太近,跟在他身后好几步远,出了正门。
台阶下果然停着上回那辆车,还有他的司机,依旧站在车外等她。
甘却再转头搜寻他的身影,只来得及看见他跨上另一辆银色的车子,车门一关上,他就离开了。
夜色深,公司门外商务气息浓烈。她踩着石阶走下去跟司机问好。
坐在车上稍一回想,仍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他总是像梦一样出现,又总是像梦一样消失。
甘却在自己的舒适区内,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话唠体质,安静没多久,就开始跟他司机聊了起来。
“陈司机,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呀?”她想听听,‘张存夜’这个名字,是不是为她所独有的。
“你指的是先生吗?”
“是呀。”
“他就是先生。”
“啊?不是,不是称呼,是名字。”
“先生。”
“”她心想:这司机一定是受过特殊训练的。
“那你在他身边待了多久了呀?”
“我没有在先生身边待过。先生身边还没人。”
“”是她的表述不太正确吗?甘却觉得这对话很难进行下去。
五年而已,抛开上周初次重逢的那种眩晕般的感受,仔细一想,她觉得张存夜变了很多。
可到底是哪里变了,她又无法准确指出来。
若是他永远不想让她知道,那甘却可能永远都无法准确指出他到底哪里变了。
下了车,关上车门,她才猛拍脑门。
“咋又忘了问他要联系方式!”
“我的天,莫非我真的是一只笨鸟?”
“啊心好痛!明天不用上班,又要犯一天相思病了吗”
“云雀,我看你是已经犯病了。”裴穗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她后背拍了一下。
甘却被吓得半死“你出现之前就不能先提醒一下我吗!人吓人,会吓死人哒你知不知道!”
裴穗“哦”了一声“意思是我吓你之前,还得提醒你一声,说,喂,我来吓你了!这样?”
她一说完,自己就先笑得弯下腰。甘却郁闷得直抓头发。
“我刚刚听你在说相思病呐,怎么,这是要谈恋爱了?”裴穗穿了一身睡衣,是下楼来倒垃圾的。
“嗯没有,”她摇着头,又侧过去看她“穗穗,我问你哦。”
“嗨?还真有情况?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
“坐什么坐呀,不上去吗?”
“上去没氛围。”裴穗拉着她往公寓树下的石凳子坐下。
路灯昏黄,两个女孩子并排坐着,仿佛谈一席话就能把所有问题解决了一样。
“穗穗,如果有一个人,从来没说过喜欢你,也不跟你约会,嗯也从来不跟你做一些、实质性的、情侣之间的事,而且,无论出现还是消失,他都不会告诉你”“嗯,然后呢?”
“但是吧,”甘却用手撑着脑袋,尽力传达出自己的感受“每次跟他在一起,他就对你很霸道,唔也说不上是很在意你,但就是让人觉得,挺暧昧的。”
“有时候他一开心吧,就跟你很亲近。不对、”她摸了摸额角,蹙着眉说“他在你面前,情绪会特别不稳定,好像有时候他难过了,也会跟你很亲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疏离的,靠不近的。”
“这样的人,有没有一点感觉,是喜欢你的呀?”甘却把脚放上石凳,双手环膝。
静静听完的裴穗,满脸匪夷所思,用手摸了一下她额头“你这孩子,莫不是发烧了吧?”
“没有!你不是说要谈心吗?我很认真哎!”
“行,那要认真来说的话,”裴穗想了想“这可能是个社会分裂出来的新型混蛋?”
“哈?这什么?你跑题啦!”
“我没跑题啊,他这种,就是明显的:既不想负实际责任,又不舍得放开玩物。这不是混蛋是什么?”
裴穗说完,转头看她“你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甘却没听到她这句问话,还在思索她上一句话“玩物?”
原来在他眼里,她很有可能被归为玩物。
“走神了?”裴穗碰了碰她肩膀“虽然说饮食男女紫陌红尘,但能少受点伤害,就尽量避免吧。”
“嗯?”甘却眨了眨眼“会受伤吗?”
“你试试咯。”
周六晚上,于尽让人搬了一箱东西进张存夜的套房。
他正坐在沙发上敲东西,面前放着macbook和一盘樱桃。
抬眸瞥了来人一眼“你最好已经准备好了措辞,否则就摆好姿势,带着你的东西一起滚。”
于尽“嘿嘿”地笑,关上门,抱着箱子往冰箱走。
“我想着,我还得在北京待上一段日子,总不能每次来你这儿都喝白开水。”
“没人请你来。”
他把一瓶瓶啤酒放进去“中间这一层是我的哈,你丫别给我清空了。”
“看心情。”
“咦,”关上冰箱门之前,于尽瞅了一圈他冰箱“你的番茄呢?被你吞了?”
“你吞一个我看看?”他语气幽凉,严重怀疑此人缺乏生活常识。
“那跑哪儿去了?”于尽关上冰箱“我一直就觉得,你一个大男人,独自住在这样一间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厨房的酒店套房,放几个番茄在冰箱里,简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于尽,”沙发上的人叫了他一声“转过来,别眨眼。”
“怎么,你要飞镖射杀我吗?”
转过来的于尽,双臂环在身前,看他想搞什么。
然后就看到他端起电脑旁边一杯喝了一半的鲜红色的东西,白皙长指搭在剔透玻璃杯外面,仰头悠悠喝完,滚动的喉结无声吞咽,性感如斯。
放下杯子抬眼看他时,唇边还沾了红稠的液体,唇色变得更红,不可避免染上妖娆。
尽管跟他经常碰面,尽管也是阅人无数的人,于尽还是会在某些瞬间,被这人的精致眉眼和举止动作所迷惑。
“你特么有毒!”他觉得渴。
“我故意的。”张存夜笑了笑,抽了纸巾擦唇角。
“不是你知不知道民国时期,国民党的地下组织中有训练女间谍的?我强烈怀疑你一定是那时候的某位教官给穿越过来的。”
于尽拉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镇下躁动“要不你特么就是,副业干了些高级会所里的高级服务之类的。”
他走过去,言之凿凿地总结道:“反正就是练过的。”
“一派胡言,”张存夜盖上笔电,拿着樱桃在吃“有人说我脸长得好看,天生的,不用练。”
于尽“切”了一声“脸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勾人我就服你。”
“勾你头,”他把纸巾盒砸过去“我只是让某个缺乏生活常识的人看看番茄的用途之一。”
“哦,榨成番茄汁,很了不起哦?”“比起生吞,确实很了不起。”
“好好好,你有理,”于尽环顾他的主厅,没看见酒柜“我带来的红酒该放哪儿?”
“下水道。”
“”工作日开始后,甘却依然像只菜鸟一样在盛禾飞来飞去,忙碌,充实,琐碎。
投资合作很快进入稳定期,张存夜待在盛禾的时间也变少了。
但他去那里的次数变多了。
有时候开个小会,从前他压根不会出场的那种会议,现在居然也亲自过来。
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次数越多,相互遇见的频率就会随之提高。
可是这几天,张存夜发现,笨鸟有点反常。
上下班擦肩而过,她没有呆愣,眼神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黏在他身上;
电梯里遥相对望,她也没有多瞧他一眼,就跟看见其他任何人那样;
他的心思有多敏感,就有多快发现她的不对劲。
王子似乎不那么迫切地得到灰姑娘了。
所以灰姑娘开始有点困惑。
坐在车后座,斑驳街景掠过车窗。张存夜在内心分析着:
可能一,她怕自己陷太深,以至于完全被他掌控,所以开始学会保持距离;
可能二,一直没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她心里不安,开始试着往后退;
可能三,在别处听了什么建议,很有可能来自于她的闺蜜。
但这些可能都不太可能,这不符合她义无反顾的性格。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周过去,又到周五晚上。
合上电脑,长指轻揉眉心。
腕表上的时间显示二十二点三十分。
手机收到新信息的提示灯一直在闪,他扫了一眼通知栏上的东西,全部清空了。
这间书房里没多少书,杂志居多,因为他回北京的次数屈指可数。
窗棂上有几串不会响的风铃,是小江塞进他车里的。
空气中浮动着他闻不到青柠香气,太熟悉了,所以从来没察觉。
静了一会,张存夜拿手机翻通讯录,找到她的备注。
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他放松地支起一条长腿,架在桌子半腰处的凹陷设计处。
等待接通时,他猜着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应该没有这么早入睡。
“嘟”声响得有点久。
靠,不会真的睡了吧,懒鸟。
他正要取消通话,那边却在最后一刻接通了。
甘却其实很迟疑来着,因为是陌生来电,这个号码她也完全没印象。
接通之后,她清脆脆地“喂”了一句。
信号中有空气的细微‘沙沙’声,然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着着实实愣了一下,他的声音落在她心上,如惊蛰,如秋伏。
“你、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呀?”
他似乎笑了一下,是她极其熟悉的那种笑,笑她天真,笑她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这轻轻的笑声顿时让甘却的脸有点红。
“现在在哪?”
“公寓里,准备睡觉了。”
“明天要做什么?”
“就,志愿者活动,东路那里。”她也不知道公司为什么要组织一个这样的活动,还占据了她的周六休息时间。
“什么时候结束?”
“下午五点半,或者六点左右。”
她听见他轻“嗯”了一声,但过了好一会儿也等到没下文。
“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话吗?”
“噢”这句话不太像是他会说的呀
不过,听听他的声音好像很开心的感觉
甘却盘腿坐在床上,脚边还放了本书,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习惯性开始刮被子。
“明天记得接电话。”
“啊?什么时候呀?万一我”
“你不忙的时候。”
“哦,好。”
“晚安,麻雀。”
“晚安,张———”电话被挂了。
甘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抓了抓头发,卷着被子躺下去。
不对,为什么他一问,她就全部都乖乖答了呢?
她拍了拍脑门,死性不改,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可是明天,明天他要做什么?
甘却开始计划,要不要做些防范措施什么的,避免单独跟他相处。
这人太能了,她要保留一点战斗力,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