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国语言,轮番讲。
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更不给她跟他交流的机会。
甘却在他旁边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拿眼睛去瞄他的侧脸。
偶尔跟他的视线对上,又立即移开,还故作镇定地清嗓子,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张存夜懒得理她,换了只手拿手机,打开车门下去。
甘却正想从另一边下车,却看见他伸出了手在她面前。
这是要做什么呀?她已经够忐忑了,还、还要牵手吗?
难道他忘了前些天她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了吗?
不在意了吗?无所谓了吗?
还是说,已经可以给她答案了?
会是个好答案吗?
看起来更像会是个坏答案。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他长指微蜷的手掌处。
立刻被他反握住,然后被他牵着下了车。
可是他怎么还在讲电话啊?太绝望了,甘却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没处问。
进了酒店,她就下意识地去找安全入口,手被他捏了一下,她吃痛,抬着眼睛瞪他。
张存夜看都没看她,半拖半拽地把人拉进电梯里,摁在怀里不让她动。
短时间内,甘却感受了两次海水一般的无声恐怖,像跌入无底黑洞一样,唯一的攀爬出口和安全来源都在他身上。
而他貌似还住在最高那一层。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海绵,两手紧紧攥住他衣服,喘气急促。
电梯升到一半,张存夜看了遍信息,尔后收起手机。
捧着她额头,用下巴蹭了蹭,带点宠溺,偏偏又在做着类似于惩罚她的事。
“害怕吗?麻雀。”他喉间有隐约的笑意,像是冷眼旁观的人。
甘却顾不上回答他,幽怨地翻了个白眼。
她的额角湿透了,两边的细发贴在皮肤上。她整个人也软软地攀在他身上。
这样的弱鸟,让张存夜想低头吻吻她。
看了眼跳动的楼层数,他扶住她。门开之后就抱起她,拐出电梯,走在吊灯明亮的长廊道。
“我好累”甘却躺在他怀里,仰视着他问“你为什么、要拖我进去?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了他的唇角往上扬了扬。
发了一身虚汗,她想洗澡,还想睡觉,最想的是吃东西。
到了套房门前,张存夜把她放在平地,一手揽着她靠在怀里,一手找出门卡。
“‘十八岁’,我好饿”
“饿?”他分神看了她一眼,大概的确是很饿了,委屈得要死的模样。
“想吃什么?嗯?”他推开门,揽着她进去。
“想吃、烤肉”
张存夜笑出了声,门一关上,就顺势把她压在门上,长指搭在她脸颊,捧着她脸蛋吻下去。
不带情欲的一个吻。但他伸了舌头,这鸟估计又觉得他得寸进尺了。
与她额头相抵,他低声问:“这个好吃吗?”
她似乎真的特别累,背靠着门仰头看他,表情幽怨“你不要脸。”
“我把脸送给你,要吗?”
“我要你的脸来干嘛?”
“你喜欢它。”
“不我喜欢的是你。”
“小骗子,”他轻轻捏她脸颊“谎话连篇的麻雀。”
主厅里没开灯,傍晚时分的天幕已经昏黑到看不太清室内的摆设,包括他们俩人的面容。
他的长指搭在她小脸上,改为屈指慢慢刮,由上往下,温柔得像情人间的调情。
她在他面前平复着呼吸,两手平贴在身侧的门上,脸随着他的小动作而渐渐变红。
“短信都收到了吗?”
“嗯?短信,收到了”她呆呆地看着他,努力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害怕旧庄园。你被长期锁在旧庄园。这个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段过往。”
“‘十八岁’,我想我还不够了解你。”她举起双手,想环住他的脖颈,举到一半被他抓住手腕,压回门上。
“但不管你愿意让我了解多少,我就是喜欢你,我还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张存夜低声笑“你跟我告白太多次了,不亏吗?”
“再告白一次,也没关系”她咬字柔软,小声说了句“我爱你。”
他垂下眼眸,抓着她手腕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像羽毛划过。
痒。暧昧。她被他的气息包围。
张存夜把她的身子扳转过去,让她背对他。
“干嘛让我转身?我看不见你了唉。”两手撑在身前的门上,甘却侧着脸问他。
背后的人贴上来,青柠气味变得更近。
张存夜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肢,语调蛊惑:“傻子,你在等我的答案吗?”
“你”她眨了眨眼,实话实说“是呀,你要告诉我了吗?”
“但是、”她赶在他开口之前又急匆匆补充了句“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已经决定好了,我要黏着你,嗯尽我所能不遭你嫌弃,像在荷兰那样。还有,我上次在你车上说的话,都是因为、吃错药了”
甘却不敢想象他又一次消失了之后,她该怎样度过余生。
张存夜轻声“哼”了一下“你想得倒简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说,我怎么可能当你没说过?”
他说着,咬了一下她耳垂。
甘却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都瞬间紧绷,因为他不经意的小动作。
而且,她无从反驳他的话,只能闷声承受。
左手在她身前,从腰间往上移。张存夜摸到她锁骨处的第一颗扣子。
“我没答案,我永远都给不了你答案。”
他解开她的第一颗扣子,凉凉的空气钻进她胸口。
“对某个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到底是爱她本身的存在,还是贪恋她跟我产生的羁绊。这个问题把我自己都困住了,我思考了很久,我琢磨不出来,所以不是我的问题,是问题本身存在问题。”
他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听懵了。
“要不我给你一段时间跟我相处,感受一下,如果你觉得还行,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你要的长相厮守”
他冰凉的指尖碰到她胸前的皮肤,贴在她耳边说:“我们就在一起。”
“但我不保证自己能像你爱着我那样热烈地爱你,我甚至不太明白什么是所谓的爱。”
他每说一句话,就解开她的一颗扣子。
“我很挑,很爱使坏,毛病不少,也很多变。你确定自己能承受我这样的人吗?”
她的扣子全部被他解开了,张存夜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齿尖细磨。
甘却受不了这种磨,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他唤起,细声嘤咛。
“从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上你的。跟你在一起,不是‘承受’,是‘享受’。”
她说着,想转身看他的脸,看不清。
“‘十八岁’,我一定不是第一个这么疯狂迷恋你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甘却感觉自己勉强消化了他说的那些话,反手摸到自己的胸扣,还没解开,手被他压住,压在她背上。
“别脱。”
她听见了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压抑的,控制着的,但他的语调还是那么冷清。
“你就这么着急?”
这句话让她脸红得滴血,小声辩驳:“我怕你反悔”
张存夜抿了抿唇,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把手垂下去,然后才打横抱起她,在一片昏暗中往音响装置走去。
甘却伸手圈住他脖颈,上半身有点凉,衣襟松松地敞开着。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说话?
他抱着她稍稍弯了腰,抽出指尖,在cd播放器的触屏上点了几下。
低沉空旷的前奏响起。
“你遇见的我,是这样的,懂了吗?”张存夜抱着她站在原地,吻了吻她鼻尖。他指的是歌。
“i have been left out alone like a damn criminal。”
“i have been playing for help cause i can not take it all。”
壮阔,瑰丽,悲凉,挣扎。
这首歌的旋律词作让甘却看见五年前的他。
穿一身黑衣黑裤,独自行走在暗夜中;
如困兽;
如无脚鸟;
如亡命之徒;
如潜伏的剑客;
如英雄碑上的无名氏。
“i am not done,it is not over。”
“i am so damn lost,oh i wish it was over。”
甘却凑前去跟他说:“我学了英文了,我能听懂一点了。”
“我知道,”他吻她眉心,随口说了一句“荷兰有我的不夜城,不夜城里有我的小麻雀。”
她嫌不够,伸手捧住他侧脸,想让他低下头来吻她的唇。
张存夜轻咬她下巴,抱她往里面走。
震耳的音乐回荡在偌大的套房,各个角落都在共鸣。
他用鞋尖抵开书房门,俯在她耳边唱:“cause your soul is on fire。 a shot in the dark。 what can i do?don not let it fall apart?”
那些暗夜里的战争,旋涡里的纠缠,是我的事。
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