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千淼跟着任炎坐车回北京。同行的还有力涯的一个副总。
按说这事应该钱四季亲自出面谈, 但钱四季借口坏了肚子,就把手下副总派了出来。楚千淼明白他只是肚子里坏水多不是真的坏肚子,这是他不愿意一起到鹰吉资本来谈判的借口, 因为他不想和他的投资人爸爸当面battle。
好在当时鹰吉资本投资力涯的时候,同行这位副总是全程从头跟到尾的, 负责了很多主要工作, 也和鹰吉资本方的相关人员全都认得。
所以到了鹰吉资本, 副总负责与鹰吉方面的人进行联络。副总给鹰吉的投资部总经理打电话,总经理在电话里直说不好意思,虽然提前约好了,但他临时有急事一大早就乘着高铁出差了, 还说当初负责投资力涯的投资总监已经离职, 他出差前指定了另外一位投资总监接替前面那位接手和力涯有关的所有事项, 他让他们到了鹰吉以后直接去第三会议室稍等就好,前台会帮他们叫人。
副总挂断电话后把通话内容复述给任炎楚千淼听。
他们进到鹰吉资本, 由前台带入第三会议室。前台去叫那位负责此事的投资总监时,楚千淼心里明白,等下推开会议室的门走进来的人,会是谭深。
她终于清楚谭深从力涯离开前为什么会说这几天等着她回北京找他了。因为她得帮力涯解决问题呀。
她现在甚至怀疑谭深是不是故意泄露出那两个问题给她知道的, 这样的话倒叫他们有了不得不一次次接触的机会。
如果真是那样, 她不知道该谢谢谭深用心良苦,还是该感叹他城府颇深。
大约两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果然是谭深走进来。
他满面的意气风发,走进来时脸上带着笑容。这回他倒没先跟楚千淼打招呼, 他直接望向了任炎,对他笑着,笑出一种隐形的短兵相接来。他就那么笑着对任炎打招呼说:“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就又见面,任总!”
任炎坐在会议桌前,抬头迎视他,也挑一挑嘴角,说:“谭总未免太客气了,我们的出现应该完全在你的意料之中才对。”
谭深笑着,走近会议桌前。路过楚千淼的座位时,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像在和旧相识发送一个只有他们之前才有的亲昵打招呼的信号。
然后他走到会议桌的中心位置、力涯副总和任炎楚千淼的正对面,拉开椅子坐了进去,向椅背上一靠,很有气势地一摆手说:“好了,我们进入正题吧。”
正题部分由副总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谈判主要由任炎和楚千淼进行。
任炎讲话时,谭深直板板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犀利地盯向说话人。不论任炎说什么,他总有反驳的话等着。他的反驳很密,但听起来又有理有据的,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换到楚千淼讲话,谭深就把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用手托着侧下颌,虽然满面正色却眼底含笑地看着她。她说的话里,他赞同的地方他就温和地点头,他不赞同的地方想要反驳时,他会技巧地把矛头调转向任炎,冲着任炎去说no。
几个回合下来,楚千淼心里闪过一排排的省略号。
“”总感觉她好像让任炎为她的发言躺枪了。
在谈判期间谭深低头摆动了一下手机。
然后他抬起头说:“好了,大家已经谈了这么久,我也明确地交个底吧。一票否决权我们这边可以和力涯补签份文件取消掉,但对赌协议不能解除。”顿了顿,他看着任炎说“任总也不用再费什么口舌了,请回吧。”
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虽然轻淡但意味坚决。
任炎看了他一瞬,说:“既然你这里说不通,那我们等你的总经理出差回来和他说吧。”
谭深立刻冲他笑:“既然大领导指明让我负责这件事了,你就算去找他也没用,你找完他他还是会把你的问题转到我这来由我处理。”
任炎挑挑眉:“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吧。”他说完起身,扣好西装扣子,转头对楚千淼说“我们走吧。”
楚千淼不敢多留,她怕她停顿得哪怕稍久一点,这两个人万一杠起来可怎么办他们的气场太对立了,好像两个天生谁也不服谁的人凑在了一起之后,互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只想干倒对方,只有那样彼此才舒服。
临走前,她看到谭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边看一边笑。他没起来送她,也没说再见,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直到她走出会议室。
出了鹰吉资本的办公大厦,任炎让力涯副总在附近找个酒店先住下,他们等几天,等鹰吉的总经理“出差”回来再说。他把出差两个字咬得有点不一样。
而后他对楚千淼说:“今天你就不用到公司了,回家去休息一下吧。明天先到公司上班,等见完鹰吉的总经理解决掉对赌协议的事我们再回力涯现场。”
楚千淼点头说好,目送任炎走去路边上了计程车。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打算叫辆车。
屏幕一亮,她看到上面横着一条信息。点进去看,居然是谭深发给她的。
谭深:“等下到我办公室找我吧。”
楚千淼看着那信息一愣。
她看看信息发过来的时间,算起来应该正是刚才开会时谭深低头鼓捣手机那会儿。
她后知后觉地有点明白为什么离开会议室时,谭深会一直盯着她看了。他想提示她,看到信息之后别忘了去找他。
结果殊不知她开会时关了静音,刚刚才看到消息。
她想了想,觉得办公场所里谭深应该不会跟她过多地纠缠私事,毕竟那样不专业。如果要她猜,她会猜谭深是想私下和她谈谈对赌协议的事。
她暂时打断叫车回家的念头,转身走回鹰吉大厦。
楚千淼再度踏进鹰吉资本。她一进去,前台就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对她说:“楚小姐是吧?谭总特意交代过,如果您返回来,让我直接带您去他办公室!”
楚千淼说声谢谢,由前台把她七拐八绕地领到一扇红木门前。前台敲门,得到“进来”的口令后,扭着把手把门打开,说一声“谭总人到了”侧身把楚千淼让进去,又贴心地从外面拉着门把手把门关好。
楚千淼看着站在窗口侧回身向她看过来的谭深。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脸上带着笑,冲她叫一声:“千淼,你来了。”
阳光打在他身上,他看起来似乎无比的明媚又自信。
谭深走回到办公桌前,楚千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谭深叫人送两杯咖啡进来。楚千淼看着他颇具威严地发布口令。
不一会前台端着两杯咖啡进来,恭敬地端给谭深和她。
就在那一瞬,楚千淼几乎想不起谭深之前的样子了。从前他的话唠、任性、耍脾气的样子,都远去了,如今只剩下一副商务精英的样子,逐渐清晰深刻起来。
楚千淼喝着咖啡微笑。
谭深捕捉到她的笑意,问她笑什么。
楚千淼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几年大家都没白活。”
大家都在进步,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谭深也笑:“不问问我找你来,是打算干吗的吗?”
楚千淼说:“你想说的话,不用我问你也会主动说。”
谭深放下咖啡一摊手:“我可能天生就是要被你治的!”顿了顿,他说“好吧,我告诉你,我找你来谈谈对赌协议的事情。”
虽然一早就猜到了,但楚千淼还是挑了挑眉,问了声:“这事你应该跟我领导谈才对。”
谭深靠在皮椅里,手肘架在扶手上,晃了晃手:“不,我不跟他谈。”
楚千淼:“为什么?”
谭深答得直白:“因为我对他有敌意。”顿了顿后他出口的话更加直白“情敌的敌。”
楚千淼觉得脑仁疼。想了想,她决定再郑重强调一次:“谭总,你把私人情绪带进工作里,这很不专业。另外我其实不只一次说了,你真的没必要对任总有敌意,我跟他没有任何私人关系。想想看,我是被他明确拒绝过的人,你却要把他当情敌,这里面的逻辑就变得很滑稽了。”
——你和人家抢的东西,根本是人家不稀罕的东西。所以你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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