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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家中长辈约束,难保少女不会杀上山去,便到不了奇宫,少不得要找找明面上那座知止观的晦气。
虽说奇宫之主韩雪色若出了什么事,决计不能无声无息,阿妍并不认为少年有生命危险,但从相识之初。
她便知他在山上处境艰难,听他像讲什么趣事似的,带着清朗的笑容说起这些年种种辛酸血泪,总能强烈激发少女的母性。
她从小就见不得人受苦。路见不平,必定挺身,一根筋地相信朝廷有王法,世上有公道,人人都有秉公持衡的义务。姨娘说她“甚有侠气”贴颊搂着她透来温香的语声,听着既骄傲又宠溺。
她会喜欢上这名毛族少年,并不是因为他高大魁梧,生得好看,也不是他性格温顺体贴,能任少女搓圆捏扁。
而是他的故事听得阿妍满满的心疼,为他苦命的母亲、牺牲性命拯救他的老家人,和故事里其他形形色色的相聚别离流了数不清的眼泪最初,应该是这样的罢?
“肯定是陶五。”姨娘说过,那厮头顶长疮脚底生脓,简直坏透了,陛下忒好的人,才不会做这种拆散骨肉的事,绝对是陶元峥瞒着圣天子私下干的。
“等我以后回平望,再请陛下为你作主,放你回故乡去。”初识时她对他这么说。少年只是寂寞一笑,望向远方。“那里已不是我的故乡了,也没有什么好回的。再说了,我本就哪儿都去不了。”
说不定她就是在那一刻动了心。想把他抱进怀里,轻拍低哄,柔声说“那就都别去,有我陪你”之类。
闯驿馆的事,姨娘罕有地说了她一顿,仍替她收拾善后,没惊动姨父。阿妍不是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只会使刁耍泼,嗅出其中的严重性,突然乖起来。
不再出门就是整天不见人,帮着姨娘照顾姨父,侍奉汤药、陪说笑话解闷,比猫儿还讨人喜欢。
阻止韩雪色同她联系的无明之力,连身为前刁蛮千金的姨娘都惹不起,显是超出了紫宸殿大学士致仕、望重朝野的姨父所能应付。
但姨父对付不了的,腰带未必不能,那条碧鳞绡虽是给她的信物,知情之人皆明白它代表的意义,获赐以来一直是由姨父保管。
阿妍也不是想从姨父处取得腰带,只想让姨父稍稍动用碧鳞绡象征的力量,哪怕小小暗示一下,莫说江湖势力,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东镇慕容,料想也不敢不买账。
但不幸的是:陛下知人善任,古今帝王中亦属罕见,圣天子把碧鳞绡和阿妍托付给姨父,便是对其为人极有把握,必无营私滥用之虞,令皇家威信扫地。世称“健南先生”的袁佑袁承休乃本朝名臣,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明着向姨父求肯,徒然招来一顿教训而已,须得变着法子引入彀中,才有成功的机会。
只是少女万料不到,韩雪色居然藏在这个小渔村里,就这么从天而降,冷不防跑了出来,诧异、惊喜、生气最后是满满的辛酸委屈。
她狠捶了少年厚实的胸膛两记,泪水无预警溢满眼眶,越想越忍不住,扑簌簌地淌下柔嫩的面庞。这要是韩雪色见了,定慌得手足无措。
然而应风色深谙女子心意,一见她的反应,便知少女情苗深种,十之八九没跑了,信手使出夹板苦肉计。
果然阿妍顿收怒容,隔裤布抚摸他腿上的木质触感,喃喃道:“可你不是还跳过墙头么?疼不疼?“满脸关怀,竟忘了抹泪。应风色露齿一笑,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渍。
“不妨的。打夹板是怕骨头长歪,其实已不碍行走。你身子这般轻盈,便扛两个我都跳过墙头。”
阿妍破涕为笑,轻推他一把,嗔道:“我是米袋么?哪来俩让你扛过墙?”应风色笑道:“也是,我的阿妍天下无双,上哪儿找第二个去?”少女俏美的小脸“唰”
一声涨得绯红,本想给他一拳,不知怎的浑身绵软,连手臂都懒洋洋地不甚听话,捏着满掌湿热,慌慌张张别过头去:“你你胡说什么呢!就没点正经。”
忽觉韩雪色哪里怪怪的,怎生怪法又难以形容。毛族少年并不笨,隐藏在温和的外表下。其实韩雪色反应很快,相处时妙语如珠,从来就不是口舌鲁拙的类型,讨好的话没少说过,阿妍都听腻了,与过去不同的,应该是自信吧?少女忍不住想。
眼前这人,似乎做什么都没有犹豫,心中早有定见,不再是空长着高个儿、却茫茫然如迷途羊羔的小可怜,与她的距离仿佛一下拉开。
即使肌肤相贴,搂得亲密无间,总有种抓不住的感觉。要不是容貌、声音,乃至襟里散发的男性气息无比熟悉,就是她念兹在兹的那人,阿妍差点怀疑自己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