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开的液体染红长辫子下的背,原本奔跑的身躯突然变迟缓的往前一颠,双膝落地像是痛得没力气再起身,看得夜鹰心慌的想下车帮她。
但是身侧的血蜥硬是拉回他,油门一踩呼啸而去。
渐离渐远的视线中出现一辆飞快接近的法拉利跑车,嘎吱一停,一位俊美无俦的冷傲男子匆忙下了车,似乎与她交谈了几句。
然后,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哎呀!好痛,好痛,我快痛死了,我一定会痛到死,我的痛是至死方休,我痛”
“闭嘴。”吵死人了。
“我呜我好可怜哦!我是天下第一可怜人,可怜到痛得要死也没人同情,我哇我太可怜了”
“停止发神经,医生还没擦葯。”她怎么没关进精神病院发腐生臭?
仿佛晴时多云偶阵雨,东边出太阳西边下雨,才刚这么一说,刚才哭得惨兮兮活似世界末日的宋怜怜止哭为怔,变脸之速快得惊人。
一旁的医护人员是好笑又好气,没见过这么宝的病人,进医院时,流了一身血的她不见喊痛,只是一味地问她会不会死得很不美。
死就死了管他美不美,何况她的伤根本不致致命,瞧她还有体力一蹦一蹦地跳进急诊室,大声吆喝她快死了,实在不像有伤在身的人。
原本以为她太勇敢了,无视肩上的伤。
谁知他们全想错了。
护士小姐才取出棉花、双氧水打算为她先消毒,连串炮似的惨叫声让人错愕不已,手举在半空中为之一顿,无法理解她在痛什么,根本还没碰到她。
“听雨姊,你骂我喔!你怎么骂可怜又倒霉的我,你没看见我全身都是伤吗?”呜!天下第一大冷血。
冯听雨冷淡地扬眉一睇。“死不了。”
“哇呜听雨姊你好残忍哦!居然想要我死给你看,你也不想想看这些年是谁为你上天下海,跋山涉水地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的伺候”
“你你过河拆桥啦!有了新人忘旧人,跟你的公爵大人双宿双飞就弃我于不顾,你好没良心”
宋怜怜呜呜咽咽戏剧性的哭声自说自答长达十分钟,面若冰霜的冯听雨双臂交叠地放在胸前,冷视她不打结地自我编剧,自演苦情戏。
了解她个性的人不会轻易受她影响,反正夸张是她的天性,还能哭哭啼啼就表示她并无大碍,真要有事她铁定哭不出来。
同情不值得同情的人是浪费同情心,有些人不管命多好还是会埋怨自己不幸,如千金贫女宋怜怜。
倒是不知事实的医生、护士一脸讶异,头一回有很深的挫折感,这样的伤患叫他们要怎么医,从进来到现在嘴巴不曾停过。
“听雨姊,你也对我笑一笑嘛!当作是我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帅帅的美女应该不会拒绝喂!你们干什么将我绑起来?”
呜阿冰,你快救我呀!我遇到怪怪的医护人员,他们说不定是外星人乔装要将我送去解剖。
“我怀疑你有严重脑震荡现象,你需要卧床观察七十二小时。”面容严肃的医生权威式的说,让护士先为她处理身上的伤。
啊!痛痛痛集体谋杀!“医生,你是不是诊断错误,我跳车的时候没撞到头。”
脑震荡?晕眩、恶心、意识不清她全没有,这位医生真是爱说笑,她最痛的地方是膝盖而不是背,直接跪地的椎心之痛她永难忘怀。
“那么是并发幻想症,我会联络精神科医生共同会诊。”她伤得不轻。
“精精神科”宋怜怜嘴唇颤抖地拉拉冯听雨。“我不要和疯子关在一起。”
冯听雨拍拍她的手安抚,虽然她有时比疯子还疯。“医生,如何看出她有幻想症?”
医术真高明。
轻咳了几声,他一脸正经的道:“把一个男人看成女人还能没事吗?”
“男人?”
“对呀!这位先生,你明明是俊美的帅哥,她却不停地叫你姊姊,”脸红的护士含情脉脉地注视她。
这下真相大白了。
笑得乐不可支的宋怜怜捧着肚子,一根手指直指冯听雨笑得没法说话,表情滑稽好像有人说了笑话娱乐她,害她没法停下一肚子笑气继续发笑。
反观一脸平静的冯听雨毫不在意,她习惯遭人误解中性化的外表,因此冷冷淡淡地不作任何解释。
过了一会儿,笑够的小疯子才拍拍胸口喘气。
“医生,你该去配副眼镜咯!听我喊她一声听雨姊就说明她的性别是女,怎么可能是我搞错了。”她又想发笑了。
“女人!”
“女人——”
医生的瞠目,护士的难以置信,着实表现惊吓的模样,有几颗憧憬童话式爱情的少女芳心因此碎了。
“不然她哪会无动于衷地任我喊听雨姊,难道她也脑震荡神智不清?”哗!太好笑了,乍青乍白的神色大大的取悦了她。
“呃,她一点也不像女人。”仔细一瞧,她的五官是偏向阴柔。
“所以我说她是最帅的女人嘛!”宋怜怜调皮的挤眉弄眼好不快乐。
心脏无力的医生打算去配眼镜,以免再闹笑话。“希望没有美得像女人的男人。”
他的喃喃自语说得很轻,两眼骤亮的宋怜怜却听得很清楚,兴奋的忘了疼痛。
“有耶!我家阿冰真的很美”一般女人的姿色尚不及他。
话还没说完呐!一道急风似的美丽倩影冲了进来,力道之大让门反弹了好几下,也让医护人员看傻了眼,竟然有如此美的女子。
但是他们很快地发现自己又以貌取人了,大概在十秒钟之后,惊慌的咆哮声表示那十足是男人的嗓音,他们二度傻眼了。
“该死的小疯子,我跟你讲过多少次,要在门口等我,不准乱跑,不准落单,不准和陌生人讲话,不准在人少的地方超过三分钟,你把我的话听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有没有长脑”
冯听雨拍拍刑天冰的背要他放低音量,医院中不得喧哗,以免吵到其他病人的休养,不过换来的是粗暴的一挥,差点打到她的手。
“你就不能让我安一天心呀!尽给我找麻烦的不知照顾自己,你明知道我工作忙,无法二十四小时陪在你身边滚开,别来妨碍我教训人。”手一拍,他挥掉肩上的手。
滚开?他这么蛮横。“先生,这里是医院,麻烦你尊重其他人的权益。”
“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你给我哪边凉快哪边待。”刑天冰头也不回的大吼,根本不晓得和他讲话的人是谁。
他的心全让一身是血的女孩占满了,满怀懊恼纠缠着害怕,他从来不曾有过今日的忧心如焚,仿佛血液在一瞬间倒流让他无法呼吸。
怕自己来得太迟他一路飞车狂奔,胸口压着千斤巨石难以平顺,他觉得心口掏了个空不再有心跳,魂魄离体不知去向。
她怎么可以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难道她不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吗?
与其说怪她的不听话,他最气的还是自己。
要不是公务缠身他早就到t大等她,也不会让她成为歹徒对付的对象,他明知道夜鹰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得安宁,偏偏他分身乏术申请不到贴身保护她的允许。
该死,该死,最该死的是一直阻止他的李玉蜂,居然说动了局长让她女儿调到刑二大,成为他摆脱不掉的包袱。
两母女的联手妄想他屈服,经过了这件事他明了自己所爱的是谁,这个可恶的小女人早已渗入他骨血,叫他割舍不了地只想爱她。
承认自己的心并不难,难在他更想骂她。
“不是我爱管闲事,你不认为最重要的事是关心她的伤势吗?”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经人一提醒,刑天冰忧虑的眼蒙上轻惶。“你不要紧吧?”
哪有人这么问,真有事还能等他发完飙吗?
“我”为了省去一场骂,宋怜怜哭着投入他的怀抱。“呜阿冰医生说我有脑震荡,非常严重”
“我说错”
急忙要纠正错误的医生才起了个头,人家小俩口理都不理他的抱得紧紧的,画面怪异得叫他说不出话来,感觉好像两个女人在拥吻。
他们还真的丝毫不避嫌,一副要召告他们相爱的事实让全世界都知晓。
几乎过了半世纪,医护人员全走光,连冯听雨也走得悄悄,两人的热情实在太煽情,他们必须出去冷冷,否则会受不了。
帅气的女人,美丽的男人,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呀!
叹了口气,医生决定自己也要去看医生心脏一下子受到太大冲击无法回复,不挂个号他还以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这天变得好荒谬。
山区废弃的工寮内,挨了一巴掌的女人嘴角流着血,趴伏在潮湿的地面上。
她的眼中没有泪也没有恨,木然地捂着红肿发烫的脸庞,盯着自己的手指,毫不后悔用它扣下扳机,她甚至认为这是她做过最对的一件事。
山风飒飒,岚气如雾。
白茫茫的一片轻云笼罩山头,恍若无事的娜莉抹去血渍坐起,眼神中多了一丝轻狂。
该来的总会来,当她爱上一个男人时,背负腥膻的命运之轮已然转动,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到无动于衷,毕竟一个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但她错了。
分割的心竟是如此难以形容的痛,她压抑不住名为嫉妒的巨兽逐渐苏醒,它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只有甜美的人心才能安抚它的出柙。
她为爱疯狂,不再甘心只是个影子。
无心,难。
“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痴狂的一笑,她妩媚地露出勾引之色。“你敢相信我的保证?”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巨兽何时噬光所有人。
“我会杀了你。”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爱笑的长辫子女孩o
“呵总会有人陪葬。”黄泉路上不孤单。
此时,她有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