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间天空中又响起沉闷的嗡嗡声,紧接着,炸弹的尖啸声便划破了硝烟弥漫、尘土飞扬的天空飞落下来。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敌机轰炸的时候,乌兰诺拉索夫并没有四处乱跑,他就卧倒在这拱形的窗口下面。随着每一次爆炸,死去的战士的脑袋就在他头顶的上方不停地摇晃。当轰炸停止了的时候,乌兰诺拉索夫就爬起身来,朝那些向他进攻的人影扫射。他已经不感到害怕,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了,堵着的耳朵里一直在鸣响,干渴的喉咙里令人讨厌地直发痒,他的手臂已经不习惯离开跳动着的德国冲锋枪了。
只是到了黄昏,才开始安静下来。德国人轰炸了最后一次,“容克”飞机吼叫着,绕着浓烟冲天的废墟上空转了最后的一圈,于是谁也不再向教堂冲了。弹坑累累的大院里,横着灰色的人影:有两个还在动弹,朝着某个灰堆里爬,但是乌兰诺拉索夫没有再朝他们射击。那是两个伤兵,军人的荣誉不允许他将他们击毙,再说子弹也不多了。他瞧着他们如何爬动,他们的手臂如何弯曲,暗自感到惊讶,此时他心中既没有同情又没有好奇。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无法排解的疲劳。
他真想就那么躺在地板上,闭上眼睛,哪怕只是一分钟。但是脑袋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应当了解一下,活下来的还有多少人,到什么地方才能弄到子弹。他把冲锋枪关上了保险,踉踉跄跄地向门洞走去。
“你还活着吗?”中士问道,他坐在墙根,伸直了两腿。
“活着呢。”乌兰诺拉索夫说道,“你怎么样?奥列格同志?”
“还好吧。可是子弹打光了。”中士回答。
“你们还剩下几个人?”乌兰诺拉索夫问道,一屁股坐到了中士身旁。
“没受伤的,五个,受伤的,两个。一个好象给子弹打在胸部上。”
“那个边防军的战士呢?”
“他说要去掩埋一个朋友。”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过来,他们脸色阴沉,沉默无语,眼窝深陷。
沙波尼耶夫下士伸手去取水壶:“真是渴死了,嗓子象火燎过一样。”
“别动,”中士说道,“那是留给机枪的。”
“可是子弹已经没了。”
“会弄到的。”
沙波尼耶夫坐到了乌兰诺拉索夫身旁,舔了舔焦裂的嘴唇:“我跑一趟索尔河,你看怎么样?”
“你根本跑不到那里的,”中士说道,“德国人占领了安德烈门附近的地方,他们会打死你的。”
那个去掩埋战友的边防战士回来了。他不声不响地坐到墙根,默默接过中士递给他的马合烟。
“埋了吗?”
“埋了,”边防战士叹了口气,“谁也不会知道我把他埋到了什么地方。”
大家都沉默了,这种沉默象铅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乌兰诺拉索夫思忖着,需要子弹,需要水,需要与要塞指挥部联络,但不知怎么思考中止了,只是心里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