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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模作样的打招呼,我不会。”楚尧淡淡的启口。
少寰则瞪大了眼叫道:“他们是你父母耶!老兄。”
楚尧还是没答话。
少寰摆了摆手,准备离开他的书房,关上房门之前,他回过头丢下一句“我想走了。”
楚尧终于抬起头看向少寰,不解的挑起眉。
门边的少寰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再待下去,我就要生锈了。”
楚尧笑了出来,看着少寰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语,他就知道自己留不住少寰,他是一匹野马,怎么能被人束缚?少寰又不像他他悄悄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精装书,翻到第五百二十页,一张泛黄的相片夹在其中——那是十二岁的他抱着两岁的楚纯。
楚纯甜美的笑像渗出蜜的花朵一般,事后他总是在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女孩会像他的妹妹长得如此美丽,上帝在创造出这个杰作时,是不是也因为太注重她的容貌,而忘了加人一些些智慧到她漂亮的脑袋里呢?
他记得自己和楚纯的相聚非常的短暂,他也记得她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亲腻地喊他“尧尧”
那时,她连爸爸、妈妈都不会说,只认得他一人,只会叫他的名字,直到她被送走时,还笑嘻嘻的紧抱着他。
他一直认定她不是个白痴,而是一个只会笑的小天使。
楚尧在知道她的命运后,却儒弱的不敢反抗,任由许洁夺去了他们兄妹间最纯真的短暂相处时光。四年前,在他出国前夕,他曾偷偷的跑到台东去看她,当时已十六岁的楚纯,出落得像个误人凡尘的精灵,她的身上满是花朵,笑容却比任何花卉还灿烂。楚尧气急败坏的赶走戏弄她的村童,心痛欲裂的抱紧了她,那是他们兄妹分开了这么久后第一次的拥抱,楚尧记得,自己当时几乎要哭泣楚纯、楚纯,二十年来,她始终盘踞在他纠结的心灵里,他只能任由命运摆弄着他、任由孤独啃噬着他的心。
少寰走出庭院时,就被人工鱼池旁瘦弱的身影吸引住,他一眼就看出那是楚尧美丽而憔悴的母亲,她坐在那里,像失了神的雕像一般。
“楚妈妈。”少寰的声音传来,轻柔的不可能构成任何惊吓的成分,张锦琳却夸张的惊声尖叫。
“少少寰,对不起,我吓了一跳。”
少寰友善的笑了,选在离她约有两公尺远的石块上坐了下来,此时虽值夏夜,山上的空气仍很沁凉,他一坐下,张锦琳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楚妈妈是原住民?”他试图以轻松的口吻化解她的仿徨无助,张锦琳不安的点点头。
难怪楚尧有一张五官深刻的俊脸,少寰笑了,只手托腮地望着她。
“有一个像楚尧这么优秀的儿子,是不是很辛苦?”
张锦琳闻言一愣,忍不住竟悲从中来,伤心的哭了。
少寰从没有见过那么悲伤的泪水。“楚妈妈”
看她哭成这样,必定心中有许多委屈。
“辛苦的是小尧,他一定活得很辛苦”张锦琳辛酸的喃喃自语。
“既然你心疼他,为什么不多接近他?”少寰移坐到她的旁边。
张锦琳摇着头,拼命拭泪。“我是个没用的妈妈,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他太聪明了”
少寰听得一头雾,因为,楚尧从来不曾跟他提起过家里的事。
“他那么聪明,也是你给他的啊!”张锦琳闻言一愣,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他讲的是外国话似的。
“他是你生的资优生呀!”
这个人似乎具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张锦琳震惊的在心中暗忖,这三天来,她一直不敢与他多聊,仿佛早就知道他这个人能够轻易的触动人心,所以,她那一向独来独往的儿子才会跟他成了好朋友。
“小尧的确是资优生,所有孩子的智慧全都给他了。”她叹气的道。
少寰轻蹙了一下英挺的浓眉。“楚尧还有别的兄弟姊妹吗?”
张锦琳仿佛触电般地惊跳起来,她猛摇着头,不断涌出的泪水则在夜里显得分外刺眼。
“没有,他是楚家的独子,独生子!”
“楚妈妈”
“我累了,先进去睡了,不好意思。”张锦琳几乎是用逃的离开现场。
少寰的视线环绕着这幢大宅,突然觉得它华丽得教人喘不过气来。
隔天,少寰就离开了“我还会再回来看你。”临走前他对张锦琳这么说。张锦琳先是愣了好久,随后才感动的对他笑了,她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的温馨,仿佛她沉积多年的孤单寂寞,终于有人了解似的。
少寰花了几天的时间四处游玩,他甚至去拜访了母校、找过去的邻居,疯狂的找出一票儿时玩伴,与他们边玩边追忆过往的友谊。他从基隆、宜兰、花莲一路玩下去,一个星期后,他来到台东。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享受夕阳璀璨地渲染海面的美景,他早已忍不住沉浮于他最爱的大海中,接受海洋的洗礼。
楚茜远远地站在岩岸上,就看见一个人在海中载沉载浮,她身边的阿妈则专心的在拣海螺,还不时抬头提醒她不要乱跑。
楚茜对那名不顾岩岸区标明不准游泳的警示标告的人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只是很羡慕那些会游泳的人,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学不会如何征服这片汪洋大海,所以她不喜欢海吧?
他再不上岸,夕阳就要下山了,入夜的海,是很可怕的呢!她心想。
“该回家做饭了。”阿妈用原住民母语对她说。
楚茜弯下腰帮她拿起小竹篓,今天的收获不多,篓子没什么重量,难怪阿妈的心情不太好。
楚茜俐落的跳下岩石,经过那一辆帅气拉风的白色敞篷车,她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俩的距离仍满远的,夕阳奢侈的洒落在他那身湿透的伟岸身躯上,他半luo的、纠结的肌肉,像透明水晶般璀璨得今人无法逼视,即使远远看不清他的长相,那副高大修长的身量就足以让夕阳为之逊色。
他朝着车子的方向走过来,楚茜立刻转身跟上阿妈的脚步,然而,她心脏狂跳的程度远超过她的想象,即使只有一瞬间而已,她仍然可以肯定她看见的是一个俊朗得几乎要用邪美来形容的男人。
干燥的木柴噼啪的燃烧着,熊熊上扬的火焰映照得他浑身通红,他仰躺在大毛巾覆盖的石岸上,将无垠的星空尽收眼底。
星光闪烁,潮声不绝于耳,他的兴致一来,立刻想起了一首无名的小诗,口中喃念道:“浅饮人间苦杯,伤透心肠还醉,缠绵红颜多情”
“不觉泪流满面。”一声细腻的嗓音突然接口。
少寰闻言一愣,急忙撑起上身往声音来源处望去,他震惊地在火光中看见一双星眸镶在一张神秘的脸上。
女孩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两条及腰的麻花辫显出她纯洁的稚气,她身穿红色的短t恤、白色牛仔裤,看来一副标准的乡下女孩打扮,却找不出一丝乡下女孩的土味。她的双腿匀衬而修长,双手细致而优美,连她颈项的曲线都美得像个无瑕的瓷器。她的小脸上戴着一个颇为醒目的口罩,一双如镶了宝石似的星眸中没有生涩、没有畏惧,只是傲气地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这首诗?”少寰相当讶异,他不是个口舌笨掘的人,不!他甚至可以说是个调情圣手,可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何对这名神秘的乡下女孩,产生这种混乱的情绪。
“这是民初一位三流的作家为的,他叫古累,一辈子没出名过。”她的言辞犀利,甚至可说是带着批判的味道。
少寰真的不敢相信现在的女孩会有兴趣读诗。“我想他是取错了名字,害得他的作品和他的名字一样古怪,可能还充满了悲伤。”少寰坐正了身子回答她。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陌生人对谈,短短的两句话便让她惊愕的窥见这个男人的丰厚学识,她一直先入为主的认定,通常漂亮得过分的人都是虚有其表,但现在她大致可以知道这个男人的脑袋里装的不是浆糊。
“我叫左少寰。”他大方的自我介绍。
“左少寰。”她重复念着他的名字“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笑了起来“如果只是为了要做什么而做,那就失去了惊喜的乐趣了。”他笑道。
楚茜闻言不禁皱起眉,看到他那知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不知为何,她心中的小鹿竟乱撞了起来。
“你看!我在海边看到了星星,又在点燃野火准备露营时遇见陌生的你,这一切若是都在我既定的行程里,那多么乏味啊!”楚茜的秀眉蹙得更紧,她黑亮的美眸也因不解他的话而闪烁着困惑。
“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直接询问道。
楚茜开始后悔自己因好奇而来这一趟了。
“好吧!我不勉强你。你为什么戴口罩?”他更直接地问到她的痛处。
楚茜几乎是立刻退了一步,眼中进射出冷冽的光芒,那是一种自卫,也是一种自卑!
少寰依然坦荡荡地直视着她,他在心里暗忖,这女孩就像个刺猬,而且杀伤力很强,如果想和她结为朋友,必定是个很大的挑战。
“感冒我有重感冒,我对空气过敏,不干净的空气会对我的气管造成威胁。”她支吾的说。
她在说谎。少寰一听就心知肚明,虽然他是外科医生,但这种企图掩饰病情的心理的病人他碰多了,而他一点也不想追究。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来,他知道她必定有一张美丽的脸,只是对于美丽的脸孔早已陷入弹性疲乏的他来说,她的内涵比美貌更重要,也许她只是想用口罩来掩饰过分的美吧!他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楚茜发现自己双颊的热度正在急速上升。
少寰摇摇头笑道:“对于不愿意告诉我名字,也不愿意以真面目面对我的女孩,我猜你不是很骄傲,就是很自卑。”
“无聊!”她生气了,因为他说对了。
少寰看着她,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抹邪气。“我的确很无聊,你从哪冒出来,我一点也不清楚,却和你谈诗打屁了半天。”
“我叫小茜。”她欲言又止,想和外界接触的雀跃之心让她放下矜持。
他用笑回应,然后拍拍他身边的毛巾“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坐下来聊?”
楚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靠过去?二十年来,她从来不曾主动跟任何一个男性说过这么多话。
“我陪你站。”他那一八三的身高当场让她觉得自己的渺小,楚茜几乎是当下便明白了这个人有多危险似的,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设下的美丽的陷阱里,于是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我要回家了。”她突然觉得还是当鸵鸟好了。
“小茜。”少寰叫住了她,不明白她忽然退缩的举动。
“你还会再来吗?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他弄不清自己的思绪为何这么乱,只知道一件事,他要留住她。
楚茜仰头看着他“你不会想再见到我的。”
“我想。”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老实说道。
“事实上,我根本不想让你走。不要误会我有什么企图,我只是对你非常好奇罢了。”
楚茜闻言又蹙起了秀眉,看着他的微笑在跳跃的火光之下映照着,多么令她怦然心动。
“这么说吧!你读过‘傲慢与偏见’吗?”
“三遍。”
他非常喜欢她那种充满自信的回答。“你有一点那种感觉!”
楚茜笑了,她异常冷淡的笑道:“哦?我倒觉得你像‘魔鬼骑士’呢!”
“是吗?有个潜能大师曾说过,人类最美的邂逅即是来自于心情的交融,如果我是‘魔鬼骑士’,你就是‘米兰夫人’。”
他成功的留下她了,楚茜此时完全无法移开她的视线与脚步。
二十年来,她一个人读书、学习,连那些家教老师都不如她聪明,她总是必须掩藏自己的聪明才智来与他人相处,如今,她终于棋逢对手,遇到了一个可以与她分享聪明才智的人,是呀!当人类遇到了心情交融的对象,这样的邂逅,才是最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