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共马车上下来,我和修紫暄顺着建康旧城的青石路向着‘心仁堂’走去。
宋朝和前代不同,市和坊的区别已经非常有限。在年前的时候,我依照姿儿的上折,废除了一些以前管理市场的做法,正式承认市场可以每日营业,并且还对夜市和早市提供保障,使得建康的商业得到进一步的发展。特别是将劫掠临安后所得的部分资源投入到其中之后,效果更是明显。
相同行业的工厂店铺已经开始聚集到一起,有了大型商业批沸场的雏形,商业和民居杂处,面街开店,随处都有商铺、邸店、质库、酒楼〕店。不时可见形象各异的商旅完成交易,让人推着货物放到马车和驴车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刻都未停息。
在新城那边还看不太明显,可是一到这里来比较,我就觉得,虽然新城的各项起点都高于旧城,但是论起繁华,还是旧城这边胜一筹。这除了旧城本身的因素外,另外一个就是我将商业和工业中心放到旧城,兴建了好几座大型的市场,并有专门的市场辟员对市场进行管理,使得外地和海外商人可以方便的到市场进行交易,也因此,这里的商业比新城至少繁盛了一倍。
镑地特产,海外奇珍,这里是应有尽有,而且购买人群也比新城那边多,只看两边商铺川流不息的客人,就可以知道这里的销售情况非常之好,比之我在新城见到的景象,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很多,而且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只是偶然有一两人看看我和修紫暄,引人注目的程度远不如新城。
我看到这一切,想起当初我初来建康时的萧条景象,心中自然有种成就感浮现,也对司马风等人的成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如今的建康绝对可称的上是,民生安乐,兵甲足备。
如果等今年的夏粮收割完毕,我就可以一举荡平临安和福州,统一全国。只要军事镇压和政治安抚双管齐下,整个大宋就可以按照我的愿望进行再次统一,而且以前那种士大夫阶层可以左右王权的事情,也可借这次冲击得到一次彻底的解决,为今后更深一步的改革打下基础,也许要不了多少年,我就可以再度挥军北伐,灭金驱蒙。
想到得意处,我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种淡淡的笑意,能够看到成功的希望,确实让人心神畅美。
“公子似乎心情很好,只是那边有一个人正在传教,公子也许想看看。”修紫暄平和的目光望了望我,又看向前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长袍,挂着十字架的金发蓝眼的外国人正拿着一本书,拉着一个人说些什么‘世人都是有罪的,信上帝就能得到救赎’,咬字发音还算可以,只是让人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是法克那边的人,不知法克的伤势是否痊愈?说起来,上次他被人打伤后,我只是派人去看了看他,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什么啊,你才有罪了,死罗刹鬼子,用这种借口骗钱,你省省吧,不知所谓!”在我暗地里猜思的时候,被那个传教士拉着传教的中年人已经不耐烦了,一把摔脱传教士的纠缠,大步离去。
那个传教士似乎经历了不少这样的事情,摇摇头,嘟哝了一句,就抬起头来四处打量起来,刚好和我的目光相遇,他的脸上突然出现非常和蔼的笑容,大步走了过来,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这位年轻的兄弟,你好,我是约翰,是上帝的仆人。”
我淡然一笑:“仆人,应该是使者才对。你不如告诉我,你是上帝的使者,是上帝派你们来拯救我们这些罪人,信上帝就能得到永生。这样不是更好?”
约翰神情怔了怔,接着似乎更高兴了:“原来这位年轻的兄弟知道上帝,那太好了,不知你能否去听我们万能上帝传下来的福音,只要你去听了,你就会得到救赎。好吗,我虔诚的兄弟。”
看样子,他似乎是将我当成发展对象了。扫了修紫暄一眼,发现她正露出有趣的神情,好像是想看我如何摆平这件事情。
“这位使者,你好,我想我不需要去听了,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法克主教如今怎么样了?听说他曾经被人伤害过,他还好吧!”
约翰听后,神情更是激动,大声说道:“原来你还认识我们的法克主教,真是太好了。上帝保佑,他现在已经出院了,那些迷途的羔羊虽然伤害了他,但他不会怪他们的,因为上帝给我们的使命就是来拯救他们。这位兄弟,既然你认识法克主教,不如和我一起去见见他,他会告诉你上帝会保佑他的信徒的。这位漂亮的兄弟,也欢迎你来。”
我摇摇头,肯定的说道:“约翰先生,我现在还有事情,不能去见他,等我有空再去吧。这些钱你代我转交给法克先生,谢谢你,告辞了!”说完,不等约翰说话,给了他一张十元的神州币,就赶紧离去。
隐隐还听到,约翰大声说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年轻的兄弟!”
直到看不到约翰的时候,我才停下脚步,看看面色不变的修紫暄,微笑道:“你让我看这些,有什么目的吗?”
修紫暄摇摇头,平静的说道:“没什么目的,只是紫暄不解,为何这些景教的残余如今会在建康出现,而且传教这些人和那些西域胡人也不尽相同,难道这些人是从景教发源地大秦来的吗?”
大秦景教,就是唐朝对基督教一个传入中国的分支称呼,在唐朝的时候曾经在中原盛极一时,后来因为‘毁佛事件’,被唐武宗勒令他们还俗,并摧毁其教堂,他们无法在中原安身,就去了西域发展,如今在西域和北疆草原上还有许多的信徒,中原已经很少见了。
崩计修紫暄看到他们的仪式和景教类似,所以就将法克他们也当成景教教徒,她也许并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是不同的,但她能知道如今在中原已经式微的景教,也算见闻不凡之人,也许是从资料上看来的也说不定。
看了她几眼,我微笑道:“他们教派正确的名字应该是东正教,景教只是他们的一个兄弟分支,他们所信仰的理念和如今在西域边疆盛行的景教虽然相似,但不是一回事情,只是双方在有些传教形式上类似而已。”
修紫暄淡然说道:“在没有和公子见面前,紫暄就和他们有过接触,发现他们的行为和谷中书典记载的景教很相似,如今看来,是紫暄张冠李戴了。只是紫暄想大胆问公子一句,这些海外异教,并非我中原特有,所说所为也非我中原所信仰,公子不怕将来生出祸端吗?”
我沉吟了一会儿:“你是想提醒我,不要使摩尼教的事情重演吧!其实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说说,你也知道,建康现在罢黜了理学,而且不再将儒学经典做为选拔官吏的依据,并且鼓励新兴言论和思想出现。换句话说,我是想让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思想重新出现,重新启发民智。只是春秋战国时代诸子百家言论的出现,一个很大的前提就是社会变化激烈,言论宽松。
可是以大宋如今这种情况,这两点都不具备,而且最重要的言论宽松在消除理学影响前,我也不想放开。因此,我只有借助外力的推动,多从海外引进一些新的思想和言论,让它和我中原固有的文化互相影响,互补长短,这样才可以催生出更多新的思想和理念。而且让法克他们可以自由传教,还有一个好处,只是现在说出来无益。”
修紫暄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道:“紫暄明白了,公子其实并不怕摩尼教叛乱,却担心百姓不能从公子的行为中得到好处,公子的本心是想让百姓接受公子的理念吧!”
我呵呵笑道:“我虽然有这种心思,可是事情岂能如此尽如人意?如今理学已经有深入人心的迹象,而且理学信仰者还掌握着大量的学校,这种影响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消除的。既然一个敌人过于强大,我就只好给它多找一些对手,如此而已!”
修紫暄露出微笑:“然后公子就可以顺利的传播自己的理念,公子的做为虽然算不得君子,但无愧于一个枭雄。”
“那你是夸我,还是说我?”
“公子既然连云雄这种充满野心之辈也可以收之麾下,不会对紫暄如此斤斤计较吧!”
“说的好,有野心还要有能力,我就喜欢既有野心又有能力之人,不然谁来帮我打下这大好天下咦哎呀,完了,你快挡在我前面”
在我意气风发准备阔论高谈之时,我的眼角突然扫到一个从我旁边铺子出来的人,再也顾不得形象,一把想拉过修紫暄挡在我前面,意图借此逃开。
修紫暄在莫名其妙中被我一下将左手抓住,也许是吃惊,也许是意外,也许是本能,也许是故意,还没等我发力,一股绵绵的真气就冲入我的右手经脉中,使我右手如同针扎,奇痛无比,将我想用的力道一下打散,只觉得半边膀子发麻,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整个人一下就保持在我右手拉着修紫暄左手,抬头看着她的这种姿态上。
而她也于此时完全走了出来,一下就和我尴尬的目光对上了。
“啊,殿”
“小筠姑娘,真是巧啊,我是沈云,临安的那个,不知姑娘还认识我吗?”眼看她就要喊出来,我连忙一边眨眼睛一边大声开口说话,而修紫暄估计也明白过来,收回内力,歉然的看了我一眼,使我可以将手松开。
小筠一听,就醒悟过来,目光先在修紫暄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才对我露出温和的笑容:“原来是沈公子,公子身边这位应该是刚和公子在一起的修姑娘吧?”
“正是,原来姑娘就是小筠姑娘,幸会!”修紫暄的声音平和自然,听不出她心思。
换护卫总管这样的大事是不可能瞒住小筠的,不过她能如此快的就得到消息,多少有些让我意外,不知被小筠看到刚才那一幕会如何想我和修紫暄的关系。
不过说起来,刚才虽然是无心,但修紫暄的手确实非常柔软,摸上去很舒服。只是此刻我不敢去看修紫暄的表情,因为在修紫暄回小筠话的时候,我在小筠的后边又看到一个人,也算是我的一个熟人--女捕快铁枫。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你,沈云,你在这里干什么?”铁枫一看到我,也马上大声喊出来。
苦笑中,我无奈的说道:“没什么,陪朋友出来走走。”
小筠脸上也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看我,又回头看看铁枫,有些询问的道:“铁姐姐,你也认识他?”
铁枫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在看到修紫暄的时候眼中露出惊奇和怀疑,在她身上停了停,才回答道:“是啊,小筠妹妹,这个人涉及一桩伤人的案子,我还没有带他回去结案。”
小筠听后,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铁姐姐,我们今天是出来玩的,不用这么扫兴吧?而且我和这位沈公子也认识,今天他有事,姐姐给我一份情面,结案的事情以后再说如何?我们还是到那边去看看,据说那里有间布铺有种新的面料,做衣服很好看的,我们过去!沈公子,我们先走了。”小筠对我笑了一下,才拉着有些不甘心的铁枫离去。
她们转身离开后,我隐隐听到铁枫问小筠是如何认识我的,可是还没听到小筠回答,她们两人就隐入人流,隔断了我的视线。
她们两人怎么会认识的?奇怪!
疑惑中,我回头去看看修紫暄,发现她淡然如故,看我望过来,平和的问道:“刚才紫暄失礼,只是公子似乎很怕那位小筠姑娘,这让紫暄很意外,原来公子也有怕的人。”
我冷哼一声道:“我怕谁来?只是不想惹起一些麻烦,既然看也看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走吧。”说完,我看也不看修紫暄,径直的走了。
因为有些恼火修紫暄反应迟钝,一路上我都没多说什么,修紫暄也没出言询问什么,在沉默中,我们穿过这条商业街,进入‘心仁堂’所在的街道。
这条街道上的店铺,十之八九是私人开的医庐,我就看到其中一间规模比较大的医庐有着唐家的标记。想当然,来这里的人不会是没事来这里闲逛,不时可以看到一个个病人或独自,或被人陪同的进入医庐。
就我观察下,大致上每间医庐都有病人来光顾,这种情况让我有些意外,猜测是不是和最近天气变化有关,不然何以有如此多的病人?不知医院那里情况如何,如果也是如此的话,到是要想法提醒百姓注意天气变化,做好预防,免得出现大规模的流行疾病。
“公子,我们到了!”
我点点头,抬头望了过去,一间很冷清的小医庐出现在眼前,抬头看看上面的牌匾“心仁堂”没错,这里为何会如此冷清?那个什么姓叶的不是一个名医吗?
心中疑惑,我举步向心仁堂走去,刚一进敞开的大门,一个满脸笑容的医庐伙计就走了上来:“两位是来看病的吧?不巧的很,今天叶大夫不能出诊,还请两位到别家去,我在这里给二位赔不是了。”语气客气,态度谦恭,虽然是拒绝的话,但也不让人觉得刺耳,这个伙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扫了大堂一眼,发现收拾的很干净,葯柜诊台齐全,柜台后还有一个清丽的小丫头正低着头,将一些葯材碾碎,咯吱吱的声音不时响起。
这是一个典型的医庐,这样的地方会闹‘鬼火’?
“这位客人,你在看什么?我们这间医庐并无什么特异之处,不知你要找什么?”
我收回目光,看着这个伙计,微微一笑:“我只是有些好奇,听说你们昨天这里闹鬼,还有几个人被鬼给烧伤了,有这回事情吗?”
这个伙计神情一变,收起笑容沉声道:“此事纯粹是有人误传,并无此事,公子却莫相信这无稽之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里有什么鬼怪,公子不要被人给骗了。”
“是吗?”我抬头看看此时也望过来那个小丫环,走了过去“这位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你们这里是不是昨夜闹鬼了?不要说谎哦!”这个小丫环眼中蓦然闪过一阵惊恐,面色变白,有些颤抖着道:“这位公子,你是说笑吧,我们这里怎么会有鬼了,没有的,真的没有的!”
听到她勉强的语气我心中就有数了,回过头看看正警惕看着我的那个伙计,温和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不是你们的竞争对手派来的。好了,让叶大夫出来,我有事要询问他。”
这个伙计面色变了变,犹豫的说道:“公子是否见过我家叶大夫,或者是熟人?”
“都不是,你去告诉他,如果他想知道昨天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就让他来见我。”
“是这样,那好,公子请稍等,我去去就来!”这个伙计临走时,看了那个丫环一眼,才进入内堂中。
我看到那个丫环眼中有慌乱的神情,温和的一笑:“你不用惊慌,你是这里的抓葯丫头?”
这个丫环不敢看我,连忙低下头,慌张的说道:“是啊,公子请稍等,叶大夫马上就出来,我要碾葯,不能陪公子说话!”说完,她就又赶紧低下头去做自己的工作,让我看的很是有趣。
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要逗逗她的时候,通向内堂的门帘一动,那个伙计先走了出来,接着一个脸型清瘦,留有几缕长须的半百老者也走了出来,看到我和修紫暄后,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举手道:“这位公子,听说你要见叶某,请问公子贵姓?”
我淡然一笑:“我叫沈云,这次来也非是和先生叙旧,听说高襄和白梦姑娘如今正在这间医庐中,我想看看他们。”
叶天则上下打量我几眼,似乎想起什么:“原来你就是那位沈公子,听说就是你答应救治飞霞,不知此事可真?”
“不错,你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敢,既然是沈公子,那就没什么问题,请公子随叶某来!请!”
跟随叶天则进入内堂之后,又经过一道天井,就来到后院,看样子这座医庐还是挺大的,估计住蚌十几个人没什么问题。
来到后院一间房屋前,叶天则轻轻的叩门:“小月姑娘,请开门,那位沈云公子来了!”
房门应声而开,小月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到小月复杂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连忙说道:“小月姑娘,我听说白梦姑娘受伤了,特来探望!”
小月勉强的一笑:“多谢沈公子,小姐也很想见到公子,请!”
我从小月身前走过的时候,明显感到她的身子一颤,心中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进去。不知什么原因,叶天则没有跟着我们进来。
白梦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好,她此时已经站在屋中迎接我们,看到我后,她露出礼貌的笑容:“沈公子,劳你费心过来,不知飞霞的情况可好?”
我的目光从她左手上的纱布上移开,笑着回答道:“还可以,不过因为要去找一些人,所以迟些才能帮她治疗,你不用担心!”
白梦有些困惑的看看我,接着就放到修紫暄身上:“这位是?”
我轻松的一笑:“她就是隐谷的传人修紫暄。”
“啊!原来她就是修仙子,失敬!”白梦走前两步和修紫暄见礼。
“白姑娘客气,紫暄不敢当!”
修紫暄微笑着和白梦寒暄了两句,就示意的看看我。白梦马上就领悟过来,又转了过来看着我道:“沈公子的手段越来越让白梦佩服,白梦相信飞霞不日即可康复!”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此事不慌说,听说白梦姑娘是被离奇之火给烧伤,不知此事是如何发生?”
白梦脸色变的有些不自然,勉强说道:“此事说起来,白梦也不知,白梦听闻高襄之事后,心中本不信。可是昨夜时分,白梦正在看一本书之时,此书突然起火,将白梦手给烧伤,接着飞霞的被子也着起火来,白梦大声叫喊,幸好有人听见,喧哗起来,叶大夫和小月等人就冲了进来,才将火给扑灭。此事说起来,实在是让人难于相信。”
我沉默下来,思考一会儿,问道:“会不会是你看书时不小心碰到火烛了?”
白梦肯定的摇头道:“绝无可能,火烛外有纱灯,如果白梦碰到火烛,也应是纱灯先燃,可是白梦记得很清楚,是书先燃,纱灯是在白梦惊慌碰倒后才燃,而且当时纱灯倒地后冒起的火焰十分高,似乎空中都在燃烧一样,但很快就熄灭了下去!白梦记得非常清楚。”
“空中都在燃烧?”我疑惑起来“那本书是否烧完了?”
白梦摇摇头,转身从后面一个柜子中拿出一本烧掉一半的书,递给我。
我接过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翻开烧焦的前面部分,后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不过其却非铅字印刷,而是用毛笔书写而成,看来这是一本用手工写成的书。
“先师孔子,并非以圣人自居,而是愿人国和平共存,绳之以法,教之以礼,使民生和乐,国无争端,虽不尚权谋,但绝非不知权谋,此间之奥妙至理,绝非当世理学所能比”
我合上残书,有些好奇的问道:“此书是何人所写?”
白梦道:“是高襄,他平日里无事就写这些!”
我考虑了一下道:“可否让我见见他?”
白梦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并非不可以,但因其伤在背部,失礼的地方还请沈公子谅解!”
我摆摆手:“无妨!”
白梦将我们带到一间房屋前后,轻轻叩了两声门,一头汗水的叶天则就出来开门,看到我们,他脸上有些犹豫的道:“诸位想见高襄吗?只是我正要给他换葯,可否请诸位等等?”
我不等白梦开口,径直的说道:“叶大夫只管给他上葯,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于高襄,不会妨碍你的。”说完,不等他让开,我就闯了进去。
叶天则眼中闪过不快,什么也没说的转身走了进去,我们跟进去后,里面发有炭火,十分温暖,一个长相清雅的年轻人正趴在床上,背部已经被糊上一些黑糊糊的膏葯。
他看到我们这些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想起身,叶天则一下按住他,轻声道:“不要动,一会儿就好!”这名年轻人闻声只好安静下来,对着我们一笑道:“客人来了,高襄却不能起身相迎,还请客人见谅!”语气自然豁达,并没有因为屋中来了女居邙有扭捏不安,有种不拘俗礼的豪放。
我看到他床前有个凳子,就不请自坐的坐下,微笑道:“主人既然失礼,客人也无须拘礼,高兄以为如何?”
斑襄明朗的眼神停在我脸上,过了一会儿,嘴角露出笑容:“有趣,有趣,没想到今日可以见到如兄台这般的人物,敢问客人何名?为何而来?”
我也没废话,拿出那本书:“我来此只是想问,此书可是你写?”
斑襄眼中闪过一阵痛惜,不过很快就回答道:“不错,可惜却被天火所焚,实在是可惜!”他此时语气中开始流露出一种黯然。
我将书放下,摇头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火’‘鬼火’的,离奇之事,多是大家对事因不明,可否将你是如何被烧伤的事情对我说一遍?至于我是谁,你暂时不用问。”
斑襄扫了我身后几人一眼,脸上有些恍然表情显露:“客人不说,我也有几分答案了,既然客人想知道,我就详细说来,愿听客人何解?
昨天中午,我刚吃完午饭,就想去给飞霞喂些汤水。在我喂汤水之时,突然闻到一股死鱼的腥臭。我初以为是有老鼠死在屋中,正想去找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十分灼热,接着衣服就着起火来,我冲到屋外水缸中,才将火扑灭,后来就成了客人见到的这样。”
我暗暗点头,接着问白梦道:“你是否也闻到过这样的气味?”
白梦露出回忆的神情,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说道:“似乎有,不过当时非常轻微,白梦没有太注意!”
我心中有点数了,问叶天则道:“此屋是否老房?而且当时飞霞所在的屋子很少开窗?”
叶天则抬头看看我,点头道:“确实如此,公子难道知道点什么?”
我笑了起来:“不错,我现在可以肯定这几起失火不是什么‘天火’‘鬼火’作怪,不过在回答这件事情前,我有些问题想问高襄公子。可否请高襄公子告诉我,你是否也对理学不以为然?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你的书公之于众,也让大家知道你的理念?”
斑襄看看我,考虑了一下,低声说道:“理学虽是脱胎于儒家学说,但其已经脱离孔子先师创立儒学的基本神髓,而发展成一种用以压制政敌,打击对方的工具。而且理学过于飘渺,按其标准,世人并无一人可称为‘人’,都是‘禽兽’,实在是太过无稽,这和孔子先师倡导的‘治世救人’背道而驰,我虽不才,但也不忍先师之学被改成如此不堪,故才如此。可惜世人被理学鼓惑已深,而当今主政的淮王又不分青红,对于儒学理学不加分辨,一味打压,不才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我沉默下来,他说的是事实,为了尽快的消除理学的影响,在有些方面我确实非常急噪。可是尽管如此,效果还是不太理想,也许我要改变一下策略才对。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想了一会儿,我望着高襄说道:“理学如今被人称为道学,宣扬理学的那些所谓‘道学家’们,一方面大肆宣扬所谓的‘道统’一方面又违背了他们自己订下的道统准则,实为表里不一的小人。由此可见,理学并非救世之良方,而是害世之毒葯。如今的道学家,早已不是孔子当初所说的君子,全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小人。”
斑襄眼神中闪过疑惑,轻声道:“公子似乎对理学有独到的见解,可否一解高襄之疑惑?为何他们那些道学家会是小人?”
我看到叶天则的手脚开始慢下来,知道大家都被我引起兴趣,也不客气,高声说道:“理学非常强调的一点内容,就是,一个道德上没有暇疵的人,才有资格去治理国家,而一个道德上有暇疵的人,就算你再有能力才干,也不可能把国家治理好。可是至于道德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大家其实都不知道。现在流行的那些所谓道德,根本就是道学家自己订立出来的,和天道并无半点关系。既然如此,那这些道德只能做为一项对百姓的要求去发布,绝不能成为所谓‘治国’之良方。
斑公子刚才也说了,道学家认为人不是‘圣人’就是‘禽兽’,而且更进一步说明只有信仰道学的这些道学者才是‘圣人’,其他人都是‘禽兽’。既然如此,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既然道学的这些‘道德标准’是如今才制定出来的,那么以前那些不知道‘道德标准’的人就是禽兽了?也就是说,这些所谓的‘道学者’其实是‘禽兽’所生,如今只是改头换面不想承认罢了。既然如此,这些被‘禽兽’所生的‘圣人’为何还要鼓吹先人都是‘圣人’,是不能违背的。因为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根本就是‘禽兽’,那还值得我们去效仿吗?
另外还有一点,被那些道学家鼓吹为圣人的朱熹倡导什么‘存天理,灭人欲’,认为凡是人欲皆是恶,只有消灭了人欲才是‘圣人’。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如果人欲都是恶,那你朱熹为什么要和别人去争一个**女子?难道这不就是人欲吗?不是应该被灭除的吗?既然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做到?理学之危害最大之处就在此点上。
因为所谓‘道德’的标准太高,所以没有人可以做到,这就使得人无所适从,而且因为有外力的强力压制,这就使得个人精神痛苦,进而做出言行不一之事,也就是世人所说的伪君子。那些拼命提倡这些所谓‘道德礼教’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做到他们说的那些。因为自己做不到,又无法解脱,就将这种思想化为折磨别人的恶欲,将这些‘道德标准’做为惩罚别人的工具。对别人的责备永无止境,动不动就要求别人死,甚至到死也不能逃脱责备。
如此学说,真正可恶之极,故宁宗先皇曾经下令禁止道学礼教的传播。可惜那些宣扬道学礼教者太过狡猾,他们虽然失败,可是不甘臣服,在各地办了大量的道学学校,迂回往进,终于使得朝廷出现松动。这些道学者取得此一成绩后,进而想更进一步控制朝廷选拔官吏,故几次将道学做为选拔官员的依据,使得朝廷出现大量心口不一的官员。
这些信仰道学礼教的官员说起来,可谓天下无敌,头头是道,可是做起来,却毫无头绪,一塌糊涂,没有半件事情办得成。只好上蒙下骗,欺骗朝廷和百姓,和小人所为并无不同。敢问高公子,这样的人不是小人又是什么?虽然其中还是有些忠君爱国之仁人志士,可惜却非道学之功,而是人格之力。故我才认定,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之人的行径,其实和小人无异。”
我的这番话出口,影响显而易见,所有人都只懂得呆呆的看着我,就是修紫暄也露出深思的表情,不时还轻轻点头,似乎有些认同意思。
好半天,高襄才恢复过来,直直的看着我:“公子绝非常人,如此之话,高襄从来没有听人谈过。敢问公子到底是何人?”
我笑了笑,站了起来:“我是谁,你终归会知道的。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你想重兴使得儒学兴盛,那就必需改弦更张,不要再弄出那些不切实际的所谓‘道德礼教’,多注意一下世人心态。不知你可曾接触过此时正在建康传教的那些东正教教徒,他们的传教方法就值得儒家借鉴。”
斑襄想了一会儿,问道:“公子说的是那些挂着十字的大秦人吧?他们说的那些东西太过诡异离奇,实在不能相信!”
我看着他:“你是否相信不要紧,可是他们倡导的那种不强迫你相信的做法,就非常值得你们这些儒家学者去考虑。如果你们这些有心振兴儒学之人,能将那些爱国爱家,家庭和睦,夫妻之间的互相尊重,双方共同爱护家庭的这些东西做为一种要求,而非一种强制行为,我想,就是淮王也会非常乐意支持你们的。好好考虑我今天说的话。高公子,告辞了!”说完,我不等任何人说话,径直走了出去,穿过天井,直接从外堂走了出去,对于白梦等人的叫喊充耳不闻。
离开心仁堂,迎面就看到云雄匆匆而来,看到我他连忙抱拳道:“公子,雄幸不辱命,请公子过目!”
我接过保荐书扫了一眼,点头认可道:“不错,今日开始,你就是我属下一员,至于你的任务,你现在先去心仁堂中,到每间屋子看看,是否有鼠洞缝隙之类的空隙,如果有,就统统堵上,另外每间屋子都要打开五个时辰的窗子,并保持屋内的干净。然后你留在这里一晚,看看是否还有‘鬼火’出现。明天给我回报!白梦这丫头竟然追上来了,你去好好安抚她,不要吓着她。先就这样,我走了!”
云雄低声领命中,我就混入人流中,离开这条街道。
看到我脚步慢下来,修紫暄有些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似乎看破‘鬼火’之谜,为何不说清楚,就这样匆匆而去?”
我耸耸肩:“没什么,给他们一点神秘感而已。”
修紫暄听后,定定的子着我,好一会儿才说道:“原来连公子都没十足的把握,所以才让云雄去做,这样不论成败,公子都可以有下一步的计划。”
我沉吟了一下,摇头道:“算了,不和你打哑谜了,其实,这种‘鬼火’的成因,我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我估计在心仁堂的屋子下面有一些有机物类的残渣,经过长时间的沉积后,这些有机物的残渣会形成一种可燃的气体。一般情况下,这种气体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如果房子出现缝隙或者老鼠打穿了通向气体的通道,那么这种气体就会进入屋中。此时,如果屋中的主人没有经常通风换气的话,这些气体就会慢慢的积存下来,这个时候不要说引火,就是你走动全身就可能着火。昨天幸亏高襄已经引燃了这些气体一次,不然,白梦就不只是烧伤手这么简单了。咦,你不明白吗?”
修紫暄不明所以的眼神一闪而过,好半晌才说道:“公子说的太过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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