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胃脆弱到什么地步,从她在饭桌上小心翼翼的夹菜时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
可是,她竟然喝了,为了荣基五金,她把度数那么高的白酒一口饮尽,她不要命了么?为什么就在他以为是在拿她最怕的东西来试她的时候,她竟又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是被她选择的那一个?
瞳仁微眯,强忍着怒火不爆发出来,夏江看着北鹏心里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终于,北鹏扬手把玻璃杯打落在地,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一瞬间,心里所爱的,所顾忌的,所思念和所回忆的,
全部
尘埃落地,再无声息
甚至没有听到玻璃杯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破碎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服务员急急赶来的声音,只是在一声一声的“小姐,请让一下,您脚下有碎片”中,泪水长滑而下。指尖好像还留有北鹏打翻杯子时一不小心触到的温暖,而那温暖的源头再也无从找起。
胃部传来强烈的不适,夏江捂住嘴,推开众人跑到洗手间“哇”的一声吐出来,瞬间好像分不清了东南西北,连大理石的洗手台都变成了黑白两色,眼前的景物像没了信号的黑白电视机,沙沙的全是雪花。秽物吐了满池子,一开始是喝下去的白酒,后来是先前吃下去的菜,最后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只能干呕并伴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苦水。
仿佛全身的力量已被抽离,再抬起头来,夏江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泪已经冲破了最后的防线,流得满脸都是。精心化好的淡妆,早已成了深浅不一。
只是还有着不知到最后的一个什么信念,支持着她不倒下去。
一时间,夏江忽然觉得自己很累。
很累很累,却无人可依,曾经的依靠,也在今夜,被自己亲手推离
随便鞠两口水簌簌口,夏江拿出贴身小包包里的湿巾把弄花了的妆擦去,又随便补了点粉。微喘两口气,忽略掉胃部的不适和脸色的苍白,夏江整个人又恢复了神情气爽的模样。
只是心里最深处的伤口,又潺潺的流出鲜红的血来。
不过没关系呢!夏江微笑着对自己说,如果此举能让你如意,就算我真的死掉,又有什么关系?
而这一夜过后,也许,你,我,就真的再无关系,
我也,不希望,再有什么关系了
到最后,微笑逝去,眼睛里又有水雾,夏江拿起纸巾吸着眼角的泪珠,人就是这样,哭过之后,再来的眼泪便止也止不住
夏江轻叹口气,用水把池子洗干净,打开洗手间的窗子,让冷风把自己吹得清醒一点,也将哭红的脸吹凉,理理衣服,夏江回到包间。
合同像是已经签过了,陈慕陶一幅大卸重担的样子,正高高兴兴的和同桌的人聊着有的没的的天,夏江一坐下就被小张咬耳朵:“说,是不是你对那个什么叫穆北鹏的经理使了美人计?我看你出去他也出去了,不一会回来合同签得比旋风还快,快把秘诀告诉我!”
夏江偷偷瞄了一眼北鹏,看他正一杯一杯的喝酒,心下一痛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反咬小张的耳朵“他没说么?”
小张摇摇头“快说!你是不是拒绝他了?他把合同签了就一直这个样子。”
夏江习惯性的笑:“没有,我只不过是和他分析了一下利益而已,大家都是商人,有利益,就赚喽。”
“真的那么简单?”小张半信半疑“不过你就是分析利益的能力也比我强,人呢,有的时候呀,就是不能不认输。”
“谁说的?”夏江刮了小张鼻头一下“只要不认输,谁都比不过你!”
“是么?”小张微微自恋了一下“其实有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一下子,悲伤被小张微微冲淡。
提起筷子,想夹点东西,刚刚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如今胃是空空如也,如果不吃东西,怕是会出事情。可是明明还在眼前的小馒头瞬间转向桌子的另一边,对着自己的变成了红红的水煮鱼。
无奈,转向青菜,桌子又猛地一转,青菜被转没,这次是毛血旺。
夏江抬头看,北鹏还在气定神闲,酒杯已经放下,筷子一个一个夹着小馒头,像在示威。
赌气的孩子啊!夏江暗想,果然,过了三年,性格还是一点没变。
也罢,夏江放下筷子,想来,今天晚上她是注定与饭无缘了,手指轻轻抚上小肮,向借着温暖给胃一点安慰。
终于,杯盘狼藉之时,饭局接近尾声,夏江正琢磨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便听见北鹏用低沉的嗓音说:“今天很高兴,不如大家去ktv唱歌吧,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错的就在附近,我买单。”
一声出去,已换来无数响应。
夏江当下心一凉,惨了。
十个工作人员被北鹏拉去八个,夏江也在其列,众人开了个大包,很有准备今夜无眠的样子。
夏江厥厥地歪在包厢的一角,她的胃如今已经是翻江倒海,却又没什么东西可吐,留下的只是一阵一阵的恶心,偏偏北鹏就是铁了心的把她拉来。
“功臣不来,叫我们这些没功的人民乱庆祝什么?”
无奈,被兴高采烈的人们拖来。
幸亏,房间里灯光打得暗,到还看不出来夏江此时已经冷汗频出,原先覆在胃上的手一分一分的加重力道,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呻吟。
痛得就快要死掉了,可惜因为胃病经久不犯,自己今天竟没有带药。
眼睛累得只能睁开一线,茫然的看着高兴的人们大唱而特唱,大家多数都是年轻人,流行歌曲谁不会唱个几首?一来二去,包房里的声音震耳欲聋,借着酒兴,夏江就这样淹没在巨大的音乐声和摇铃中,再不复出。
眼睛合上又挣扎着睁开,夏江怕自己一合眼,就真的要痛晕过去了。胃从未受过如此之大的打击,一波一波的抽搐着表达着自己的抗议,夏江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唱歌人的身上。
套装已经被揉得褶皱不堪,夏江慢慢撑着坐起来,却看见北鹏拿着话筒,正意味深长的看向这边,坐起来的身子只得又慢慢瘫软下去,算了,自己还是在角落里安静待着吧。
北鹏把话筒转手给了别人,坐下来休息嗓子。夏江自进包房到现在她的每一个动作北鹏都看得清清楚楚,看见她的不愿,看见她的疲累,看见她被揉得皱巴巴的套装,也看见夏江额角滴落的冷汗。
知觉告诉他,夏江胃病犯了。而且,原比四年前的那一次严重得多。
这一切的源头,都源自他的那一杯酒。
霎那间心有点痛,心疼的感觉涌上来,手不自觉的伸出去想去看一下她,身子前倾,想看看她还好不好。
下一秒,身子又坐得笔直,压下心头的一切感觉只留冷淡。
那是你自找的,
一直都是。
而我,也不过是给了你一点小小的惩戒罢了。
相比于你给我的,它又是何其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