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生,有时暗香涌动,有时浮尘轻翳。然而记忆中那株满树苍翠的绿叶,泛着幽红、着着橙黄的诱人果实是最令我眸光闪烁的时刻。那个小小的我站在沙果树下,沐着一树绿荫的清凉,闭上双眼任幽幽的果香漫溢着身心,喜悦漾满了稚嫩的面庞。外婆在最粗壮的两条枝干间挂起了令我心仪的吊床。躺在帆布吊床里,望着远天流水般的行云,沙果的馨香一点一点渗透入我的味蕾,心里被满足阗溢着,仿佛一叶轻舟悠悠的荡在海面上。没有世俗的烦忧,没有喧嚣的惊扰,就连那透明的青色毛毛虫也悠闲的在树上挂着丝向我垂来。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之时,我惊异地看到了它身体内部的结构。我尖叫着逃开,凭着吊床空空的荡着。
外婆是记忆中最为温存的女人。她的一双手因劳作而变得粗糙。但是被那样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牵起时,我会感到如此的踏实淡定。心里会如水般沉静,再无一丝纤尘,再无半缕浮躁,她是这一生最爱我的人。只有假期我才能去外婆家。那年的暑假格外的燥热,手中捧着大本的暑假作业我心思神游。外婆在一边摇着蒲扇,佯嗔着:“一拿起书本就恹恹欲睡的,怎么行呦?”外婆索性将小小的八仙桌搬到了沙果树下。我学着外婆的样子盘腿席地而坐,沁人心脾的清风徐徐拂过,酣畅淋漓的卷走了我的倦怠。邻家的豿大黄也耐不住酷热来到我的绿荫天堂里乘凉。大黄蹲在身边吐着舌头脑袋一颤一颤的,外婆说它这样是为了散热。我也试着吐着舌头喘气,可是没有感到一丝凉意。大黄殷勤的看着我的作业本,似乎很感兴趣。我举起一道是非题放在它的眼前:“大黄,这道题是正确的你就叫一声,若是错误的你就叫两声。”大黄扬起脖子叫了一声,居然答对了,我快乐至极,搂着它的脖子亲了一脸的口水。我们绕着沙果树奔跑嬉戏。清风是那么舒展,流云也如此惬意,就连枝叶葳蕤的沙果树也沙沙地唱着欢快的歌。
外婆身上有一股泥土的馨香。沙果树下我偎在她的怀里看夏夜繁华绮丽的星空,她将一捧沙果放在我撑起的衣襟里。满口的清脆间或着沁人的酸甜,伴着蝉鸣和蛙声,聆听着外婆呢喃着的童话里的意境,我会偎在她怀里不知不觉的睡去。八岁的我第一次感觉到“幸福”这两个字的含义。星星快乐的眨着眼睛,月亮也忍俊不禁的笑弯了腰。
时光飞逝,流年经转,那梦中的沙果树是我无法释怀的依恋。求学时为成绩而烦忧,成年后为职场中的纷争牵绊,被婚姻中的繁冗琐事而驾驭而独独童年时那沙果树下的徜徉,那一份随性的快乐如同昙花一现浮隐在记忆深处。它一如水花镜月,轻轻一触,便会荡开层层的涟漪,每每萦怀,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