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小队长

    北方的四月，东南风尽情地撕扬着刚发嫩芽的柳条，拂着人们干裂的嘴唇，正是春耕的季节。望不到头的田畴里，人们有的正在赶着马犁地，有的正弓着背播种。他们均为男女青壮劳力，从高处望过去这些青蓝色的点点儿均匀地分布在整片地里。只有一人远远地在这一排人中走来走去，嘴里还不时是冒出一两句脏话，他便是生产小队长。

    那还是挣工分的年代，生产小队长的手里掌握着每天给人记多少分的大权，于是他便成了那里的土皇帝。宽额，阔脸，大耳，厚唇，中等略粗身材，让人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威仪。在生产队里，他凭着那些总比村民们知晓得多一点儿的国家大事及那股对村民们的不屑还有那个头衔来博得别人的敬畏。还别说，大家还真的拿他当回事儿，淳厚与善良的村民们，偶尔谁干活儿慢了挨了骂也只是怒而不言。

    别看他骂起人来没心没肺，但可算个性情中人。那时人们管男女之间稍有越轨甚至暧昧一点儿的行为都可称为“搞破鞋”谁要是被冠了这个称号，那村中长舌妇们便能用唾沫将这人给淹死。偏偏这个称号早该赏给生产小队长的，可他那些风流韵事在那些女人们的嘴里传来传去还挺有味道，也并没有鄙夷的神色，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私情可谓是家喻户晓，在那个还很封建的乡村可谓演绎了一场爱情传奇。

    与他一起跌入情网的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当时生产小队长家的儿子已有十几岁了，他自己也三十五以上了吧，正值年轻女孩子喜欢的年纪。生产小队长通过帮着这个女孩子锄地或是再有点威压似的刁难，有事没事的总在她身边转悠。时间长了，人们的闲话便出来了，而这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正合生产小队长的心意，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最后生产小队长终于软硬兼施，用他的手腕及热情和她建立了某种联系。他借着到瓜棚看瓜的借口，和心上人一起在山野中赏月呢喃，两情相许，直至那女孩子非他不嫁。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家风风雨雨的离婚事件，也不知是谁先提出的，只是生产小队长的老父亲及老母亲以死相胁及村里人对其劝阻才没有离成的。因为在乡村里离婚可是件大事，更何况是生产小队长的婚姻呢！当然那年轻女子还是痴心相对的，他们依然来往，生产小队长的老婆也是管不了的。后来当然是女子的爸爸妈妈认为这孩子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儿，再不能将其留在村子里了，便强行地将女儿送到了很远的城里给找了份工作，才了断了这一段情。再后来听说那女孩在城里成了家，回来后两人见面那个哭啊，不知是真事还是大家杜撰出来的。

    总之生产小队长家的婚姻就此是有其名无其实的了，喝了酒不回家也成了常事儿，不过也是在谁家喝便是酩酊大醉睡在谁家里的。生产小队长也是破了的罐子一般，开始了新的恋情与追求。那时已经结束了集体作业方式，开始分田到户了。人们已不再将他视为上宾，可是他仍凭借个人魅力与别家有姿色的小媳妇关系有些暧昧，而且还不止一个。他常说的话是，没有感情怎么生活。

    分田到户对于他家来说，可不件好事儿。过惯了在地里巡视的生活，让他去种田，可真有点是赶鸭子上架，偶尔也看到他赶着马车去地里，可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时他的老父亲，那个曾读过私熟的满颏白胡子的老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对别人说“我们家那个孽子呀哎这个家多亏了人家秀芬（小队长的老婆）呀”说完还用那磨得发光的龙头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

    生产小队长威风不再，心爱的女人也远走他乡，心中一定有不小的失衡感。在无奈的现实面前，生产小队长经常醉卧梦乡，终于在一个冬日的雪夜，酒后冻死在马路边的一棵见证过他威风的老柳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