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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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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漠里奔跑,忽然一个影子从他面前一闪而过,他追着影子不停的跑,最后来到影子的面前。

    他问“你是谁?”

    那影子用着天籁般的美声对他说:“我是你的最初,也是你的最终。”

    然后梦就醒了。

    他倏地睁开眼,帐棚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他支撑着从行军床上爬起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原本的疲惫已消除了许多,他循着外面交谈的声音走去,肚子感到有些饥饿,想吃点东西。

    帐棚外的世界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有难民、有士兵,还有穿梭其中的义工与医疗人员,就在他犹豫着不知该找谁帮忙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害他吓了一跳。

    “你醒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怎么又是这句话?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问他了。

    季隽言转身看着问话的女人,她头上戴着一顶又脏又旧的鸭舌帽遮住半张脸,纤瘦的身体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连身工作服,腰上系着陆军的s型腰带,还挂着个铁水壶。那女子又问他“饿了吗?”

    季隽言点点头,那女子也不啰唆,手指一勾,示意他跟着走进一个帐棚,里面的摆设看起来像办公的场所,要他坐下等待。

    一分钟后,就看那女子从外面拿进一盘食物,季隽言接下铁盘后楞了一下,指着面前的食物问道:“这是什么?”

    那女子解释道:“类似玉米和马铃薯的植物所揉成的面团,本来要沾肉汁吃的,不过这里物资缺乏,只有配豆子酱吃,味道很不错,营养价值高又有饱足感。”

    季隽言发现面前这位女子的英语发音是标准的英国腔,用字遣辞也十分的精确,感觉性格应该也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

    他拿起一个面团沾着豆子酱吃,或许是饥饿使然,他真的觉得满好吃的,一口接一口的吃个不停。

    那女子看他吃得起劲,递给他一个盛满水的钢杯。“我之前看到你身上佩带的证件,詹姆斯博士,你跟你的同伴发生了什么事吗?”

    咽下满口的食物,季隽言用手直接抹掉嘴角残留的豆子酱,开口述说起当日在无人村落中发生的事,至今他仍不清楚他的同伴是否已经罹难。

    那女子听完他的遭遇,淡淡的说着“我无法推断你的同伴是否遭遇不测,但是你可以安心的在这里休养直到身体完全康复为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在这里停留的期问也能提供这里的难民一些医疗上的帮助。”

    “可是我必须马上赶回世界卫生组织”季隽言希望能即刻透过收容他的国际红十字会联络上世卫组织,好派人来接他回去。

    那女子沉默的看了他好几秒,才缓缓接口道:“也许你有非回去不可的重要理由,但是距离下次对外联络的时间是三周后,而且我们必须在那时候把这个难民营的所有人力与物资都撤离到另外一个据点,也无法派出多余的人力去通知你的单位,我想你只有暂时委屈点,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

    “三周时间太长了,我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我可以照行情的三倍支付酬劳,只要你们能够通知世卫组织我在这里,他们一定会马上派人来接我,到时候会把酬劳一毛不少的付给你们,拜托你一定要派人去通知,我可以跟你们这里的负责人谈一谈吗?”

    季隽言实在没有心情留在这里照顾难民,厄努瓦尔抗体的实验疫苗还在等着他回去继续研究,再说那些抗体现在还不知流落何方。

    但这一番话听在对方耳里却像是近乎刁难的无理取闹。

    那女子不带感情的解释道:“你已经跟这里的负责人谈过了,这里是被战火包围的难民营,不是你原本居住的世界,希望你能体认到这一点。三周后能不能和外界取得联系还是个问题,三周之内也许战情又会有变化,我们随时都要做好撤离的准备,就算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刻替你跑腿,在消息传递出去之前,那个人可能早已被叛军枪杀了。”

    季隽言发现自己刚刚急切的发言似乎得罪了面前的女人,他无奈的问“那么三周后,我们将会撤离到哪里?”

    那女子回答“密索姆沙哈耶难民营。”

    “那又是哪里?”这些非洲地名听在季隽言耳里一点概念也没有。

    “肯亚境内中北部的东非大裂谷区,靠近埃塞俄比亚南边界外围。”

    “那么等我们到那里之后,你可以派人帮我连络世卫组织在肯亚或埃塞俄比亚的办事处吗?”季隽言心想只要能跟派驻当地的人取得联系,应该很快就能返家了。

    “我会视情况而定,不敢跟你保证。”这已是她能给的最大承诺了。

    “可是”季隽言显然没有发现对方的为难。

    “詹姆斯博士,很抱歉,以目前的情况,我无能为力满足你的请求,是不是等我们顺利抵达了密索姆沙哈耶之后再作打算呢?现在可是战乱时期”那女子语带保留没有继续说下去,相信这样的回答已经够清楚了。

    反正再问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季隽言选择沉默不再追问。

    萨雷摩马难民营的清晨是一片湛蓝色的晴空,不时刮起的风稍稍解除了高温热度的烦躁。

    尚.提比诺鲁一大早就来找季隽言去逛营区,这里有各原始部落的饥民,还包括从邻近国家逃过来的难民,有的人因为战乱与饥荒或疫病失去了家人,有的人遭到叛军非常残忍的对待后幸运逃生,有的则是在战火中被炮弹或地雷炸伤造成肢体残障,或失明、或失聪。

    所有人都很安静的围在自己的帐棚边做自己的事,疲惫与恐惧让他们的脸上失去了表情,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会保持一个距离用充满戒备的眼神默默注视着你。伊斯兰教徒正在空地上朝东膜拜,吟唱可兰经,这方偶尔传来爆炸的声音,表示又有人因地雷而丧生。

    季隽言在非洲停留将近四个月了,虽然也见过无数的灾民,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人数这么多的聚集在一起。听到尚的解说,眼前的画面还是让他感到震撼,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你昨天见过英格丽了,她很棒吧?美丽聪明又能干,仁慈又坚强,听说她还把唯一的餐让给你了,真是个天使。”尚在笑的时候会有很深的鱼尾纹,就好像连眼睛也在笑一样,但却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更显真诚。

    原来昨晚那个带着点冷漠的女人就是救了他的英格丽,季隽言不觉得她有尚说得那么好,原本想反驳,但在听到他说那女人把唯一的一餐让给自己之后,硬生生的把话给吞了回去。

    季隽言很想表示感激,但是他更想知道原因。“你刚刚说她把昨天唯一的一餐让给我,为什么是唯一的一餐?”

    尚微笑的解释“喔,因为我们这个难民营的物资非常缺乏,必须靠这边的政府军协助我们运送物资,可是货车时常遭到游击队的抢劫,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抵达,因此为了怕运送不及,到时候大家都没饭吃,我们必须采配给制度,健康的人一天只能吃一餐,病弱或受伤的人则视情况而定。”

    “你在这边很久了吗?”看起来尚应该也接近中年了,虽然风沙和烈日会让人提早老化,但他给人的感觉很沉稳,外型也不像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萨雷摩马这里我才刚来报到而已,跟你来的时间一样。之前我在红十字法国分会的巴黎办事处服务,这次是受训结束后第一个分发的工作,听说这里很危险,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受到了英格丽的感召,她真是个天使,激励了很多人。”尚又再一次的赞美了英格丽,眼神充满了景仰。

    “你们似乎很尊敬她,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你会说很多人受她的激励与感召来当义工?”虽然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季隽言还是愿意试图了解。

    尚开始陷入回忆,缓缓说道:“英格丽原本在巴黎的神学院进修当修女,有一天她经过红十字会义工招募站,受到了神的感召,离开神学院加入了义工,六年来她在世界各地服务,从没离开过难民,把她的一切都奉献给试凄难的人们”

    “三年前,她为了把叛军虐杀数百位儿童的真相传递给国际媒体时,被叛军抓到,差点失去性命,全身十几处骨折,伤势非常严重;但被送回巴黎治疗的期间,还坐着轮椅不断出席各种人道议题的会议,或在义工招募与募款的场所到处发表演说,许多人在听了她的演讲之后都感动得落泪,我就是那时加入的。”对尚而言,这一切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听起来像是有着伟大情操的圣人。”季隽言一直想到泰瑞莎修女。

    “喔不,你跟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很风趣,也很平易近人。圣人的感觉”尚在脑海里思索着合适的字眼。“太遥远了。”

    “对了,你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人,请问你是医师吗?”尚转身问道。

    “是。怎么了吗?”季隽言猜想八成有人需要他的医学专长。

    尚的脸上果然绽放了发现宝藏的光芒。“太好了,我们刚救回来一些遭到叛军刑求的难民,但是医疗人员和物资很有限,你愿意帮忙吗?”

    这问题昨晚已经被问过了,既然暂时必须留在这里受人照顾,帮点忙也是应该的,季隽言爽快的答应。“不过外科不是我的专业,我尽力试试。”

    “真是太好了,英格丽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她还担心人手不足呢!”毫不浪费时间,尚马上带着季隽言去医疗站报到。

    季隽言跟在尚的身后走,远远就看的一个戴鸭舌帽、身穿墨绿色连身工作服的女人朝他们走来,在她身后卷起漫天的风沙,但沙尘中的她却散发着某种柔和的光芒像薄雾包围着她。

    尚举起手挥舞着,转头对季隽言说:“英格丽来了。”

    “詹姆斯博士早安,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英格丽主动打招乎。

    “谢谢,托您的福。”想到刚刚尚跟他说有关英格丽原本要当修女的事,季隽言感觉此刻的自己还真的很像在跟修女讲话。

    尚很兴奋的插话“博士刚刚答应要帮我们医治伤患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英格丽的半张脸被帽沿完全挡住,看不到表情,只见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心中的喜悦与感激。

    “喔,对了,詹姆斯博士,纯粹是我个人好奇,因为你跟英格丽都是东方人,可以请教你是从哪里来的吗?”尚突然想到,这问题他早想问了。

    季隽言惊讶的看着英格丽,心想她也是东方人吗?这么完美的英国腔,而她的脸孔几乎都被帽子给遮住谤本看不清楚,他还以为是个严肃的英国女人呢!

    “呵呵”英格丽发出一声轻笑,主动介绍起自己“我是英籍华人。”

    听到英格丽的笑声,季隽言又是一惊,跟印象中的感觉有些差异,没想到这女人也有轻松爽朗的一面。

    “我是台湾人,到美国念书、工作已经十年了,最近因为准备要结婚,所以将要入美国籍。”他根本还没订婚,也还没来得及带艾莉西亚回台湾见亲友,就被派来非洲好几个月了。

    “难怪你这么急着赶回去,原来是有人在等着你,”英格丽回想起昨晚不愉快的谈话,终于能理解为何这个男人会心急如焚的想赶紧回去。

    “不全然是这个原因,我这次来疫区是为了研制疫病抗体的疫苗,正进入非常重要的阶段,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季隽言更担心消失的吉普车上那些研究资料,和那些刚完成的抗体样本。

    “原来你是那一批”英格丽恍然大悟,她对世卫的行动略有耳闻。

    “你知道那边的疫情吗?”季隽言很敏感的察觉对方反应不太寻常。

    英格丽的音调忽然变得很严肃“嗯,我们这里有从疫区逃过来的人,现在正安置在隔离区,之前只有一个人发病饼世,目前还没发现有其他人被感染。”

    “有哪些疫区逃过来的人?这次的疫病不只一种,你知道这件事吗?”季隽言担心道。如果有带着潜伏期很长的厄努瓦尔病毒的难民,很可能会在难民营里造成疫病的扩散,到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知道,因为我半年前在帮助科塔族迁徙的时候被传染了,不过幸运的是后来我痊愈了。”英格丽语气轻松地说道。虽然义工都有注射或服用各种疫苗,但之前还是不慎感染过疟疾,义工群难免会遭遇这些事情,所以早就习惯了。

    “你被传染的是贾力亚株病毒,痊愈后你的身体自动会产生抗体。但经过我们的调查,同样的病毒另外还变种成两种不同病株,在不同地区造成很严重的疫情,其中塔卡病毒还曾被人带回欧美造成传染,幸好目前已经控制住疫情,没有扩散。我们医疗小组已经把实验成功的塔卡疫苗运回世卫组织,但厄努瓦尔病毒却还没成功,唯一的疫苗在我的同事遭到攻击那天也跟着下落不明。”季隽言把所有的情况坦诚的告知给难民营的负责人,希望能够及早做好疫病预防。

    英格丽深吸一口气,急切的说:“糟糕!我们以为是相同的疫病,把他们安排在同一个隔离区里,真怕他们会交叉感染,我们要赶紧想些处置的办法才行。”

    “这部分我可以帮忙,但现在我要先了解隔离区的情况。”季隽言开始解说,并建议疫病棒离区应如何安排,还询问了许多难民营里的现况。

    “上帝真是眷顾我们,派了詹姆斯博士来帮助我们。”尚由衷的说。

    接下来的三个礼拜,英格丽除了忙着难民迁徙的准备工作之外,还要抽空和派驻难民营的军队指挥官讨论迁移路线。

    季隽言则是每天和营区少数几位医疗人员不停照顾各种伤患、病患和隔离区的难民,虽同在一个营区内,但两人常忙得从早到晚都没见到面。

    搬迁的前一天下午,尚抱着一个刚出生才两个多月还没断奶的婴儿来找季隽言,婴儿的母亲严重的营养不良,加上生病的缘故,完全没有奶水;婴儿又不肯喝母奶以外的东西,因此身体非常的虚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季隽言帮小婴儿打了营养针,因严重的贫血也不能吊点滴。

    尚抱着小婴儿不舍的抚摩那细小的指头,喃喃低语“等到了密索姆沙哈耶,就有机会把这里的婴儿送去救援医师组织。”

    “明天就要撤离了,我们必须分三天个别撤离,你和英格丽以及隔离区的难民都是最后一批,我是第一批明天一早就走,怕来不及跟你道别,现在先跟你说一声,你要好好保重,我们在密索姆沙哈耶见。”

    说完,尚就抱着婴儿离开了。

    望着尚的背影,远方又传来一声地雷引爆的巨响,季隽言有些担心这次迁徙能否顺利成行,尤其他是最后一批,也不知道叛军何时会打过来。

    “我刚刚去医护站没看到你,猜想你一定在这里。”英格丽走向他。

    “最近叛军对邻近地区的攻击愈来愈密集,明天开始迁徙,虽然沿途有军队保护我们,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英格丽像大姐姐一样。

    季隽言开玩笑的说:“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把我当成小孩子。”

    英格丽回答他“别介意,我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很辛苦吧?我听尚说你已经在这里六年了,这种困顿的生活能够过六年还真是不简单。”算算日子,在非洲已经停留四个月了,季隽言都快要吃不消了。

    “习惯了就不觉得辛苦。我只有六年而已,但这里的人却终其一生都必须过这样的生活,只要看到他们,想到他们的境况,我就没有办法离开。”英格丽望着帐棚旁一张张无助的面孔,她希望在苦难终结之前,能一直陪伴着他们。

    “难道你都不想家吗?你的家人不会担心你吗?”季隽言实在很佩服她有这样的勇气与毅力,尤其是年轻的异族女子在这里还要面临更多的困难与危险。

    英格丽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这里就是我的家,而这里的人就是我的家人。我的生命原本就是要奉献给天主的,但祂要我奉献给需要我的人,我已经在这个家和家人一起了,又怎会想家呢?”

    “难道你在英国都没有任何亲人吗?你在故乡也没有任何亲人吗?我是指你的祖籍地”虽然探人隐私不是很有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我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父亲死后我一个人到伦敦求学定居,从此没跟亲人联络过,我不想打搅他们的生活。”英格丽态度轻松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其实我很佩服像你这样有坚定信念和虔诚信仰的人,你们可以因为信仰而安于平淡,甚至接受寂寞艰难的生活;可我就做不到,没有物质享受会要我的命,要是哪天我不幸被放逐到荒岛,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到文明世界,不然肯定会发疯,然后自杀。”季隽言思考着她的话。

    “你还真是坦白。”英格丽微笑的看着季隽言。

    “其实你的笑容应该很好看,但是你的脸都被帽子挡住了。你知道吗?我永远只能从你嘴部的变化来判断你的表情。”季隽言边讲还边用手比画自己的嘴。

    “看不到我的表情很困扰你吗?那你有什么好建议吗?”英格丽开始觉得季隽言或许是个有趣的人,之前两人总是很严肃的讨论事情,私下几乎很少有交集。

    “嗯,有时候确实会感到很困惑。譬如说吃饭的时候,这里的食物都是我没吃过,甚至是没看过的东西,所以我必须格外的小心,每次都想先偷看你吃完后的表情,再决定要不要吃,万一你露出难吃的表情,或是脸色发青有中毒的迹象,那我就知道这个东西是不能吃的。可是我都看不到你的脸,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吃了。唉,这真的是很困扰”

    季隽言讲话时脸部表情故意表现得涸其张,唱作俱佳的模拟着自己的反应,把英格丽给逗笑了。

    “我都已经说成这样,你再不把帽子摘下来,我可要开始怀疑你有秃头了。”混熟了些,季隽言讲话愈来愈放胆,他实在很想看看英格丽的庐山真面目。

    “只不过是为了让我把帽子拿下来,你还真是用尽心思。其实你只要开口要求就好了,何必这么辛苦呢?”英格丽觉得季隽言根本就是故意借机开她玩笑,不过她很能理解他的幽默感,自己也很乐在其中。

    英格丽很配合的把头上的鸭舌帽拿下来,一张绑着马尾的典雅鹅蛋脸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季隽言的面前,她微微露出尴尬的浅笑,那一双水汪汪的深邃大眼充满灵性,就像望进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的皮肤因经年曝晒在强烈的阳光底下,晒成很均匀的淡金古钢色,带着野性美;虽是东方的脸孔,却有着希腊雕像完美的黄金比例,细致的五官非常吸引人。

    季隽言觉得这样的绝世容颜却外放在贫瘠的非洲沙漠中,每天被鸭舌帽遮住,以男性的眼光来看,实在有种暴殄天物的遗憾。

    盯着女人的脸看不太礼貌,季隽言自我解嘲道:“这下我可把你的脸看得很清楚了,如果遇到叛军袭击,我就能认得你,紧跟在你背后逃命。”

    英格丽闻言笑着说:“我今天已经够开心了,你不要再逗我笑了。”

    “能笑的时候要多笑才好,我看你每天都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随时都在备战状态下,偶尔还是要放松一下,适度的释放压力。”这是季隽言的真心话,他一个大男人在这么艰辛的环境下都已经觉得很吃力了,更何况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英格丽侧着头反问“这是医师开给我的处方吗?”

    “这是詹姆斯医师对你的诊治,治你不常对我笑的病。”女孩子向来很吃这一套,季隽言有信心以后英格丽对他的态度一定会更友善,他有些奸诈的想着。

    但显然英格丽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瞇起眼开始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我想每个听过你这么说的女孩子应该都会很高兴吧?不过,有人对你笑的时候,并不能保证那一定就是善意的表示喔。”

    第一印象果然没错,这女人个性拘谨严肃,有种很难跨越的距离感。

    季隽言双手一摊,赖皮的说:“没办法,我只是个肤浅的男人,有美女肯对我笑一笑,就会让我精神百倍,看来我的诡计无法得逞了。”

    英格丽笑着起身准备离去。“就像我说的,你不用那么大费周章,想要我给你一个微笑,开口要求就可以了,我不会吝于给予一个真诚的微笑。”

    话题结束,季隽言看着英格丽的背影渐渐远去,忽然对这女人顽强的性格感到有趣,难怪她能在这种穷山恶水中生存下来,真是个特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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