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又还不是夫妻,这样不好。”再下去火会一发不可收拾,他实在没把握控制得住自己。
面对这么一个娇媚可爱、活色生香,又对他倾心不已的小女人,他早就感觉到自己的理智节节败退,越来越无法管住自己的心了。
现下,他更不能让情况已是如此暧昧未明的时候,发生那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憾事。
珊娘直直地凝视着他,喉头涌起了炽热酸苦的万千滋味。
他就这么厌恶被她碰着吗?
就算现在还不是夫妻,可他们都谈到亲事了,难道他一点都不会想要跟她亲密些吗?
她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但因为是他,所以她也会想要跟他耳鬓厮磨,甜甜蜜蜜的可是他的反应却直接又伤人,活像她要把他怎样了似的。
珊娘鼻头一酸,在昏暗的夜色中勉强忍住泪水,低下头道:“好了,咱们先回店里再说,而且店里还有个垃圾要处理。”
“对,那个该死的死色胚!”实秋脸色登时变了,气呼呼地挽起袖子“待会儿我不揍到连他娘亲都不认得他,我就不姓君!”
听见他说的话,她想笑,可笑意还未跃上眼底便消失了。
“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率众来欺压民女,当真以为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竟敢试图伤害你”他兀自恼怒得气急败坏。
她低着头,不说话。
当空无月,夜色更深
第二天一早,登徒子被人发现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镇东的公用茅厕里,浑身臭气熏天又惊恐得胡言乱语。
三天后,珊娘亲切地送走了那对去北方经商的夫妻,为了那晚上的騒动纷扰而向他们表达歉意,她特地包了十颗热呼呼的鲜肉大包子送上,好让他们路上充当点心用。
那对夫妻开开心心地抱着油纸裹着的鲜肉大包子,骑着骡子走了。
珊娘转身走回野店,在门边停了下来,痴痴地注视着正殷勤招呼着老客人们的实秋。
也许,应该放他自由了吧!
半个月的期限早已过了,她于情于理都不能自私霸道地将他留下来。
他迟迟不愿提起婚事,她其实早就应该明白他的心意,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何不洒脱些放手呢?
只是说得容易啊!
她已经孤单了那么久,独力支撑着这家店,就算遇上天大的难事都得咬牙担下,在他来到她生命里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人,可是因为有他的陪伴帮忙和照顾,让她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感。
现在她好不容易幸福起来的人生,又即将变回原来的孤独寂寥落寞,这教她情何以堪呢?
就算她自私好了,她还是想要再多留他些许日子,就算只有一天、或一个时辰都好。
只要能够再让她看见他飞扬明亮的笑容,就好。
“珊儿,吃早饭了。”实秋忙出一头汗,但仍旧神采奕奕,愉快地道:“我熬了枣米粥,你不是这两天胃气不舒服,吃不太下吗?我见书上写枣米粥能平胃顺气,最是滋润脾胃了,你快来尝尝。”
“秋哥,谢谢你。”她又感动又想哭,可还是死命忍住了。
他的温柔,就是让她舍不得放手的原因之一呀!
客人们瞧着他们俩甜甜蜜蜜的模样,不禁乐不可支,大家都替珊娘终身有靠感到高兴。
饶是如此
“珊儿,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枣米粥,对胃很好的,你尝尝呀!”阿瓜伯故意深情款款地握住曹老头的一只手。
“秋哥,谢谢你,小妹怎么舍得你亲自为我熬粥呢?”曹老头默契好极,做羞人答答状,还不忘跷起莲花指。
“真浪漫啊!”其他人则是齐声唱和。
实秋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珊娘已经双颊飞红,忍不住娇啐道:“喂喂喂!”
“哎哟!小珊娘,你也别害羞了,这君子慕少艾,佳人思情郎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呢?”曹老头笑嘻嘻的说。
“我看起来像是在害羞吗?我是在生气。”她双手扠腰,红着小脸老实不客气的说:“你们加一加起码也有五百岁了,还这么不正经。口里吃着我的包子,嘴上说着我的闲话,这像什么样呢?”
“呃,说笑、说笑”阿瓜伯缩了缩脖子,陪笑道:“有说才有得笑嘛!”
“是啊,而且我们也是在替你高兴,好不容易我们凶巴巴的小珊娘有人要了,这简直是跌落了咱们水唬镇十里坡上下一百三十九户人家的眼珠子”
“喂!”珊娘又好气又好笑“这是称赞我吗?”
实秋看着他们老少抬杠斗嘴的模样,眼里笑意更浓了。
水唬镇十里坡果然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包子好吃,老人家热情小姑娘可爱,但是最让他心系的便是面前这个小女人。
他的笑容倏地有些飘忽,那紧紧纠缠在心底深处的矛盾与悲喜痛楚又再度绞拧了起来。
进京赶考是他最大的愿望,他甚至为了大考还不告而别,把极北峰的百姓和寨里的一百零九名弟兄搁在一旁,就是为求得功名光耀春风寨门楣。
而且三弟和二弟未能实现的状元梦,也都要靠他了,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地沉浸在温柔乡里不思长进?
为了不误她的青春,不误他的梦想,不再让这纠葛难分、暧昧不明的状况继续下去实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下了个决定。
既然千言万语也难说得清、道得明,那么不如就果断一点,俐落一点,什么都没法说,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吧。
当天深夜,实秋背起包袱,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袍,缓缓地走出房间。
屋子里他每样东西都收拾干净了,除了原来的东西外,他把所有属于他的都带走了。
他不告而别,珊儿一定会伤心、愤怒,继而痛恨他。
他不愿让她赌物思人又气苦,只希望她在最初的震惊愤恨之后,再度回复她原来平静的生活。
他想了很久很久,尽管心如刀割,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法子。
她有她的人生,无论如何都不该由他来搅乱一池春水,也不能让她为了他牺牲她所拥有的一切。
倘若他此去中了状元便罢,若是没有,那么他又得乖乖回春风寨去当山大王,他怎能委屈她跟他做一对人人畏惧的强盗夫妻呢?
她和杏儿、小冬不同,她们飘泊惯了,对江湖有一定的认识和了解,自然轻轻松松便融入了春风寨的生活,可珊儿在这人心朴实的十里坡卖包子,生活得好不宁静祥和,又怎么愿意跟他上山去,天天和那群凶神恶煞般的弟兄们厮混?
最重要的是,他害怕当她知道他原来是个威名远播的山寨王时,她就会连爱都不想爱他了。
他心下阵阵揪拧绞疼,一想到她厌弃不屑的神情,就几乎无法喘息。
“珊儿,恨我,怨我吧”他低低自语。“我宁可你恨我,也不希望让你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实秋神情沉郁地走向楼梯,经过楼梯口时,脚步并未停下,而是直直走向最后那一间房她的房间。
他在她门前停住脚步,双眸闪过一抹悲伤不舍。
长夜悄悄,月色隐去,他就这样在她门前痴痴地伫立了好久好久,最后才留恋心痛不忍地转身离去。
珊娘这一夜睡得也不安稳。
她翻来覆去,被深沉的梦魇纠缠得惊惶欲叫,冷汗涔涔,直到天光大亮,雄鸡昂啼,才将她自恶梦中唤醒了过来。
“秋哥”她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是场梦?只是场梦吗?
可是好可怕的梦,梦里秋哥中了状元,一身簪缨红袍地路经十里坡,却对她的频频呼唤听而不闻,而且他骑着的骏马后头还跟随着一顶五色彩轿,里头坐着他的新娘子,是宰相还是什么王公大臣的千金小姐。
就跟那些传奇本子里说的一样,情郎赴京赶考喜中状元,却被皇帝招为驸马爷,从此后青云直上,喜迎新人笑,忘却旧人哭。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色苍白,好半晌才恢复过来,颤抖着取笑自己。
“傻瓜,秋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我实在太坏了,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的人格?”她稍稍定下心神,自嘲地一笑“肯定是这些天烦恼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
待会儿她一定要跟秋哥说这个梦,她听人家说只要把梦说出来,就可以破解掉这个梦了。
珊娘急急下床穿好衣裳,随手将青丝绾成髻,用一柄雕花木梳簪起,匆匆梳洗后便奔下楼。
是她睡晚了,想必秋哥此刻已经在灶下忙着,包子都不知蒸了几大笼了呢!
可是就在她兴匆匆飞奔下楼时,却看到大门开开,一群老人家七嘴八舌走了进来,习惯性地找老位子坐下,快乐地要包子吃。
“珊娘,肉包子来一笼!”
“先给我,我饿死了。”
“不对、不对,我待会儿要下田,先给我才对。”
珊娘怔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马上来,我想秋哥已经在厨房里蒸包子了,待会儿就能吃了。”
她掀起竹帘子,含笑的眼却在看见清清冷冷的厨房时,整个人一震,一颗心迅速地往下沉,沉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潭里。
他走了。
她脸色苍白,僵硬麻木如行尸走肉般缓缓走入厨房。
竹笼空空灶下冷,蔬菜蘑菇竹笙和几只大雁静静躺在长桌上,寂冷的厨房里一丝生气也无。
没有热气,没有热闹,没有温暖也没有他。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秋哥”她硬撑了好久,最后泪水还是汹涌溃堤了。
她最害怕的恶梦成真了,秋哥真的永远走出了她的生命
连一声道别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