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你放心吧,一定没问题的。”有真安慰着自己的父亲,但其实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车子滑进地下停车场,停在专属的停车格里。
有真提着公事包下了车,和父亲坐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一楼,门打开了,有人要进来,她直觉往后退,让个位置给对方。
外头光线明亮,那个人背光,有真一时看不清楚他的长相,等到电梯门慢慢掩上,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瞳后,她整个人深深地倒抽一口气,公事包差点从手中滑落。
是他!
见到有真,彭冠分的脸上闪过一瞬惊喜,但很快地,他又回复平静,对愣住的有真颔首后,他微笑着问候童成历
“伯父您好,好久不见了。”
童成历也吓一跳,但他很快明白状况,猜想彭冠分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巧合。
果然,彭冠分自己开口表明:“我是来参加股东大会的。”
童成历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年轻人,他变了,气息变得更沉稳,看来经过了不少磨练,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了。
“以后大家要一起为公司的前途打拚了。”童成历诚恳地说。
“是的。”他谦虚地回应。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有真,完全傻在一旁,久久不能回神。
鄙东大会上,彭冠分有备而来,一开始先表明自己握有多少股权,拥有多少经营权,然后向股东们报告未来的经营方向,稳定他们的信心,许多人选择相信,因为他们常常听闻彭冠分的事迹。短短几年,他把原本只是中小企业的彭家经营到现在的彭氏企业,对于这样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他们愿意砸钱赌一赌。
有真坐在台下,远远地望着彭冠分侃侃而谈的模样,她拿着笔,原本想记录些什么,但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竟然发起抖来。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唉,我早该想到了。”童成历在一旁感叹。“最近这几年,和厂商们合作得愈来愈不愉快,只有彭家始终对我们下离不弃,我还以为是看在和我交情的关系上,没想到,其实彭家的事早就是彭冠分在管理了,这样一想,这几年帮我忙的应该就是彭冠分吧。他竟然还愿意买下股权,说起来他简直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了。”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原来他一直都在关心着她,只是关心的程度能解释他抛下庞大的企业不管,甘愿来收拾她家的烂摊子吗?他买下股权的动机难道也是为了她吗?那是个风险很大的投资啊,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有真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靶动在心里发酵蔓延,连一向情感内敛的她,也忽然有股冲动在胸口作祟,逼得她好想不顾众人眼光,冲上台给他一个拥抱。
但仅只是幻想罢了,她还没那么大胆,再说,她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充其量,她只是彭冠分好友的女友而已,那时他说的喜欢,经过六年那么长的时间,大概也都淡了吧
彭冠分大刀阔斧,彻底地整顿整个公司,裁员、变卖资产,大大减少了许多人事成本,公司规模变小了,但相对地,负担也减轻了。
几个星期以来有真跟着他东奔西跑,说服厂商跟他们合作,跑得焦头烂额,他们的诚意也打动了那些难搞的厂商,终于愿意重新合作。
有了彭冠分的经营手腕和大量资金,公司的一切逐渐步上轨道,不再摇摇欲坠,童成历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
说服了最后一间厂商,尘埃落定,彭冠分驾著名贵轿车,载有真回公司。
他稳稳地操纵方向盘,有真坐在一旁研究着刚签好的契约,看着看着,她的视线转移到了他轻握着排档杆的右手,眼尖地发现他西装外套袖口的钮扣松脱了一颗,应该是匆忙时不小心勾到的。
“你在看什么?”停红灯时,他侧身问她。
“你的扣子松了,”难得谈话,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等一下脱下来,我帮你缝回去吧。”
这些日子来他们日夜相处,除了公事之外却很少多做交谈。她有时候不免怀疑,彭冠分其实并不想跟她说话,但看他现在的表情,又似乎很期待她开口。
“太麻烦了,我回家换一件好了,我住的地方刚好在附近。”他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一点多。“你会饿吗?还是先去吃个东西?”
有真摇摇头。“还好,我没什么胃口。”饿是不会,但累得头晕脑胀,他的体力还真好,跑了一上午也不见一点疲惫。
“想吃些什么吗?我带你去。”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僵硬了许久的面部表情总算比较缓和了点。
“我真的吃不下。”有真还是摇头。“我没吃早餐,饿过头了,反而想到吃就想吐,而且胃也有点痛。”
“你太不照顾自己了。”听她这么说,彭冠分蹙眉,略带点责备,关心溢于言表。“我换个衣服,你也上来吧,我泡个麦片让你垫胃,我那里还有胃乳,必要时可以吃一包。”
“好。”有真不自觉地笑了。
他的关心让她心窝暖暖,但似乎有些越过好朋友的范围,彭冠分没发觉,一向迟钝的她竟然感受到了,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小女孩,女人的直觉也变得敏锐了,想到彭冠分或者对她还有些情意,童有真恍神了,竟然偷偷地开心了起来。
车身滑下精美大厦的入口,停在地下停车场。
彭冠分熄火,拉起手煞车,他转过身,看见她一脸苍白。
“要我抱你上楼吗?”他很关心地问着。
“下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有真窘红了脸。
“真可惜。”他叹息。
有真白他一眼,然后笑了。“在公司老是看你绷着脸,一丝不苟的样子,现在又听到你说这种话,感觉还真怪。”
彭冠分也跟着笑了。“没办法,压力实在有点大,下认真一点下行。”
气氛化开,几个星期来的心结跟着解开,过去熟悉的感觉也回来了。彭冠分陪着她一小步一小步慢慢走着,为她按电梯,帮她开大门。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有真忍不住抱怨。
“是你不理我吧。”他拿拖鞋让她换上,口气也很哀怨。
“我哪有不理你”话说出口,有真马上心虚。
几年来,她不敢接他电话,他来家里找她,她说自己不在家,渐渐地,他的问候变成了一年一张卡片。
“对,你没有不理我,你只是躲着我。”彭冠分又是笑,笑容坦荡,没有记恨的样于,他的心情仍然保持愉快。
他明白自己不是因为今天完成了艰难的工作,而是因为有真出现在他家里,这是他幻想过几百次却从不敢盼望的事。
有真不知道能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只好转移注意力,压抑下心里的雀跃与不安,专心地观赏他屋内精简而品味高档的摆设。
“你坐一下,我换个外套。”
有真点头,乖顺地坐在沙发里,沙发是深蓝色,有淡淡的皮革味道,她不知怎地,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彭冠分时,他穿的深蓝色大衣,似乎也有一种忧郁的味道。
很快地,他换好外套从房内走到客厅,拿了一包胃乳,和一杯开水,递给有真,然后坐在l型的沙发另一角,有点近又不会太远的距离。
“先吃胃乳,如果没有好一点,就要去看医生了。”
“好。”她听话地把那包黏稠的液体吞进胃里,短暂的恶心感让她眉头紧锁。
手心握着温热的马克杯,她一抬头,午后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映照着他好看的脸庞和他刚换上的质感极佳的亚曼尼西装,昂贵的西装外套质感硬挺,比起早上那件更能衬出他内蕴的气质,而他柔和的目光像阳光轻轻地包围着她,也教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稍微镇定了下来。
他变了,他的眉目变得更深沉,举手投足问都更有男人的味道,加上岁月的磨练,不再像从前那样难以接近,虽然亲和却又仿彿更危险。他拥有的资产已让很多男人望尘莫及,他还有过人的外表与能力,他变了,里里外外都是个成功的男人。
可是,一切又好像都没变。
苞当家教的时候一样,他还是坐在她的右边,他跟她说话仍是那么专注,他总是带着微笑说她听话,表情从不感到无聊。
在彭冠分面前,她从来不需要很努力地表达些什么,话也没像跟别人相处时那么难说出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真是不可思议,就算几年没见了,他给她的感觉还是始终没有变。偶尔他的眼神还是会透出当年的温柔,是她想太多还是看走眼了?
“你变了。”他匆地开口。“变得很漂亮。”
她手一滑,杯子里的水差点溅出来。
“长头发很适合你,背影看起来很漂亮。”他又补了句。
啊,原来后面那句不说会死吗?
有真糗大,看他坏坏的笑容就知道自己又被他要了,她气呼呼地很想扁他。
“胃痛好点了吗?”他笑望她。
“好像不那么痛了。”那包不起眼的成葯还真神奇。
他拎起钥匙。“那回去公司吧,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做。”
“等等。”她抓住他的衣袖。“待会儿再走吧,我的胃还是会痛。”
知道他求好心切,但有真无法忽略他眼底下憔悴的暗影,想让他再休息一会儿,也许是因为自己也下想离开吧。
“嗯,听你的。”他脱下外套,担心她饿着,又泡了杯麦片给她,然后半躺在沙发上休息半刻,顺便盯着她喝完。
罢泡好的麦片太烫舌,有真一口一口小心地吹凉暍着。
室内气氛平和,催人人梦,才几分钟的时间,他眼帘合上了,薄唇紧抿,靠着沙发打起盹。
阳光斜照,轻洒在米色茶几上,还有彭冠分的黑发和眼睫上,那黑色的睫毛尾端像洒了金粉似地,闪出一丝丝金色光芒,西装硬挺的质感强调出他坚硬的肩膀线条,就算睡着了也仍给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彭冠分是真的很累了吧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些日子来真是辛苦他了。
有真撑着下巴,看着彭冠分熟睡的模样,她下忍心打搅他,决定就这样等着他睡醒。
慢慢地,有真也倦了,靠在沙发上,她安心地闭上眼。
时间会改变一切,会将思念冲淡,也会加深情感。
香甜的梦里,有真看见彭冠分静静地站在角落,欲言又止地想对她说些什么,她不敢靠近,目光却紧紧跟随。
这些年来,她始终不敢坦承对他的想念,只有在梦里,她才敢放纵自己去正眼瞧着他,对上他总是凝望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