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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最后一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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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了。因为火正泄木,当把木族人第一轮防守发出的术力阵泄掉后,土族人趁虚使出杀手了。

    任由阿光使出浑身推拿泄导,都无法拯救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木族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每倒下一个,都意味着繁衍生息了几百年的最后一个独特族群,在一个个的消亡着。

    当小小的土坡上只剩下阿光和姐妹花的时候,土族人被誓死抵抗的每个木族人震惊了,他们稍稍的停住手,不觉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阿光笑了笑:“小灵,很奇怪,我自从懂事起就从没对生命有过太多留恋,可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我突然有点舍不得。”

    小灵也笑道:“一点都不奇怪,那是因为有我呀!”

    阿光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升起的太阳,默默点了点头:“够了,足够了!”说完,阿光低下头,笑着慢慢把双手又放回到身体的推导位置上。

    他要完成最后一件事情了。他要为身后心爱的人,也是为了在世界上还活着的所有族人,做最后一件事情了。

    就像他所说的,在他开始留恋生命的时候,却偏偏要告别生命了。

    这一刻面对太阳,他最后的笑了,那是和心爱的小灵同时笑的。

    年轻的阿光倒下了,带着无比遗憾和眷恋倒下了。

    小灵几乎见证了阿光倒下的每一刻,看着自己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心爱的人,拼尽全力的最后倒下,她却因为手控时局而不能帮他一丝术力。

    小灵忽然一口血涌出口来,殷红殷红的印在雪白的衣襟上。

    忽然带着异常的吼声,远处的大地上正拼命奔来一个瘦倔的少年。

    他一路跑着一路吼着,他生怕自己吼声小了一点,跑得慢了一点,便再也看不到装在小小心脏里的那对仙子了。

    少年拨开紧围着的土族人群,终于站到了仙子姐姐的身前。他手中那把锋利的板斧,握得紧紧的,看着同族的土族人,眼中像是喷出了火。

    小轻轻轻道:“雷子,听姐姐的话,回去。我向你保证,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小灵姐姐都来这里看你。”

    雷子没动,手握得板斧更紧了。

    早有土族人奔去急告了正在督阵的土守形,老迈的土守形抬头望了望天,久久一会,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

    一刹那,太阳的光线在他那沟壑老迈的脸上,折落一地的悲凉。

    雷子倒下了。

    一切都静了下来,姐妹花扣着掌诀的手忽然无力的落了下来。此时一队大雁飞过,几声啾啾雁鸣随风而逝。

    小灵、小轻双双抬起头,小轻道:“姐姐,大雁南归了。”

    小灵点点头:“是呀,我们也该回家了!回家了。”

    一阵风,一阵秋风,一阵带血的秋风吹起,把姐妹花的长发缓缓飘浮。

    她们本不像是属于这个尘世的,却真真实实立在那里,好像在对尘世上的所有眷恋做最后道别。

    再一次秋风飘发的时候,这对含血仙子双双的举了掌诀。

    戊癸夫妇率众的震卦位上,局势越来越凶险了。

    术力斗局的特点是,全靠打乱所在地点的风水布局,利用交错乱序的风水格力来杀伤误入之人。

    而破解的人就必须事先明白整个地势布局的原来构造,再想办法试探出现在已经被改变了的秩序,从而利用本身术力进行拆解。

    通常破阵入局的第一步非常重要,如果踏错了,马上有杀身之险。如果布局一方被破,布局之人就会因术力反噬而受重创。

    彼此间每破一阵,每行一步,双方都会有人重创身亡。

    但因为我处在明,对方在暗,再加上土守形术力的狠辣深厚,众人每破一局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与地胎越来越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此时此刻两族人都已抱定必死之心,半步一血,一步一命,惨烈之况,撼天动地。

    终于在距离地胎还只剩下一局的时候,土族人只剩下了微微喘气的土守形,而这边的也只有伤残累累的老夫少妻,还有颤颤发抖着的乙木小姑娘和紧紧相依的小丑。

    面对这最后一阵,男人忽然挽住女人的手想要说什么,却被女人抢先说了:“平哥,柔妹想求你件事。”

    男人深视良久:“好,你说。”

    女人:“平时你什么都让着我,这一次也不能例外哦。”

    男人却坚定地、从没有过的摇摇头,然后又柔声的说:“柔妹,这辈子我从没逆过你,但这一次我先来。”

    没说完,男人的大手已经松开了女人,最后深深的看了眼自己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便不回头的向阵中迈去。

    就在男人那一步迈起的时候,女人又说话了。

    她忽然又回到了平时那样,柔柔的、嗲嗲的声音:“平哥你要记住哦,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去找你的。”

    平哥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幸福的笑了笑,然后真是一去不回的迈入阵中。

    就在这一刻,土守形摇了摇头,并不仅仅是因为男人这一步迈错了,而是因为他如此轻快的迈入,根本就是想用自己来探出阵心,从而让他心爱的女人能摸清阵局。

    只是这一步的代价太大了,土守形忽然有点憔悴。

    看着倒下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女人忽然笑了,淡淡的样子像是紧紧系着的一根线,松掉了。

    女人走了过去,轻轻的把男人的头枕在了自己的怀里。男人已经说不出话了,血从嘴里汩汩的往外流,浑浊的眼睛里还弥留着一丝深情。

    女人用自己的衣襟抹了抹男人的嘴角,还是那样笑着说:“平哥呀,你可真不小心。柔妹说过的,你不回来,我会找你去的。”

    说完又抬起头,对着已经开始哭泣起来的小丑和乙木笑着说:“阿姨要带叔叔回家了,你们听话留在这里。记得哦,千万不要学叔叔这个样子乱动哦!”接着女人就撕开衣服,把男人紧紧的跟自己捆在一起,然后用她那娇小的身体把一直呵护她的、那具重重的男人身躯背起来,微笑着、蹒跚着一步步走向前,仿佛前面就是他们一直向往的美好家园。

    当娇弱的女人再也无法承载男人的体重而倒下去的时候,土守形也轰然而倒。女人用尽所有命力一击后,带着她的男人悄然离去了。

    土守形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危殆的一次重创,也从来没有过的觉得自己真的老朽了。

    乙木小姑娘忽然停住了哭,摸了一把眼泪,低头对小丑说:“丑丑害怕吗?”

    小丑忽闪着一双泪眼摇摇头。

    姐姐笑了,拉起小丑的手:“来,跟姐姐一起唱歌。”

    垂危的土守形张开口,老迈的说:“孩子,不要往前走,你们会活下来。”

    小丑忽然停了下来,看看土守形,又看看乙木小姑娘说:“小丑不怕,小丑很听爹的话,死也要死在这里。”

    乙木小姑娘本已忍住的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姐弟俩紧紧的牵住手,带着那只忠心耿耿的老黑狗,一边唱着童谣一边向土守形走去。

    最后一刻,土守形一念悲起,对天惨笑。

    这一刻,他忽然像是看到了微笑中的文物贩子,还有一闪而过的独子雷子,于是松开掌诀,心甘情愿的死在了乙木和小丑的联局之下。而本来就已经受创的小丑和乙木小姑娘因为施力过大,最后也双双闭上了眼睛。

    现在正是巳火旺时,姐妹花的殒去,让水族人付出了不可想像的代价,每个人都似在火煮中煎熬,还要抵挡土行术局的攻击,前后夹击艰险万分。他们此刻的血就像要被煮开了一般,身上皮肤开始由黑变紫。

    但为了不让对方发觉,水族黑汉对着仅剩的几个人道:“为了能让命主最快速度进入正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然后就对着群中最小的几个少年道:“你们回吧,为六甲旬留几个血脉!”

    少年们答:“这样回去恐怕一辈子都活不好,大叔就当成全我们吧!”

    于是黑汉子对天大吼:“朝歌!命主!别忘了,还有许多两族人在等着你救!”说着忽又笑了笑道:“千万要忍住呀!别舍不得,我们水族的老少爷们先走一步了!”

    说完,所有剩下的水族人一起把手握在一起,凝聚所有的力量向土族人发起最后一击。

    朝歌三人的心在滴血,但他不能动,因为一旦过早泄漏,就会让土族人警觉,所有付出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当所有水族人都伤亡殆尽的时候,土族人也同时受到了重创,朝歌三人终于出动了。

    悲愤中,带着梁库和老赌头的吼声,朝歌就像一只烈火中振出双翅的怒焰凤凰,裹着巨大的火旋风一路烧来,仅剩的土族人纷纷暴毙而亡。

    可就当来到地胎精穴旁的时候,他们说什么都没想到,等着他们的,竟是土族人真正的首领,传言中早已死去的土守望。

    一切都明白了。

    那次地震,实际上也同时改变了土族人,土守望因此而活了下来。当初文物贩子走后,兄弟俩就为了引文物贩子出现才装死。

    因为剩下的土族人都在全力围困婉姨的金族,所以朝歌这一边得以轻松。在这最后一天中,真正的最后斗局在朝歌与土守望间开始了。

    朝歌遇到了从没有过的考验,土守望具备的深厚术力比土守形更加可怕。

    虽然已经抱着最后一搏信念的朝歌也是术力惊人,并且神奇的,体内每次面临超出承载压力时,就会奇妙的自行泄导。

    可狡诈的土守望每每在关键时刻,根本不与朝歌直接对抗,而是用术力无情的摧毁着梁库和老赌头,朝歌一救便会自伤。

    原本的相助,现在却成了包袱。

    此时已经竭尽力穷的他们,任何一个倒下,三个都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就在这崩溃边缘,老赌头看了看自己这三人,忽然惨笑了笑,对朝歌道:“答应我件事。”

    朝歌和梁库费力的扭过头,看着已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老赌头。

    老赌头:“已经没时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答应我,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顾及我们。等老家伙再向我和梁库出手的时候,你就给我狠狠的干这老王八”说的用力,巨咳中险些倒地。

    三人一把相互扶住,梁库嘿嘿道:“老赌真有你的,等会我给你买下酒菜。”

    朝歌知道,这的确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决然中他努力站直了身。

    就这样,几乎一击就溃的三个人,相互扶撑的老少三人,艰难而又决绝的再次向土守望走去。

    梁库大声吼着,老赌头大声吼着,就在一路鲜血的喷吐下,向土守望走去。

    似血红日下,四个人同时倒下了。就在巳时刚过正交午时的时候,土守望终于遭受了致命重创。

    忽然就在地胎完全成熟的最后一刻,大地发出了一次轻轻的微震,朝歌、老赌头、梁库、土守望,同时看到地胎被震开了一个穴口,可看到穴口里面正静静的安放着一尊与祖坟山中一模一样的青石函。

    四人都挣扎着爬到跟前,艰难地揭开石盖,于是一只惨白的手掌骨和一块残碧,渐渐展现在四人眼前。

    也就在此时,从周围纷纷坠落的鸟和蝗虫来看,一个更大的杀阵从外围慢慢掩来。

    所有事物都静了下来。

    困住金族的土族人和老鼠群纷纷恐怖的死去,所有人都围在婉姨身边,他们在等待着死亡。

    亲眼经历了所有人的惨痛,最后静静的等待死亡,婉姨带领的金族人却应该是此役最惨烈的遭遇了。

    看着渐渐掩来的杀阵,还有石函中静静安处的手骨,所有人都迷惑了。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个局,一个早被设好了的局。所有人都知道,也许他们侥幸活了五百年,但今天该是结局的时候了。

    老赌头苦笑着,解脱了,解脱了。

    真正掌控全局的一只手,吸纳了所有五百年的精气后,为的只是启动一个杀灭所有两族人的妙局。

    土守望看了看朝歌:“呵呵,两大家族原本就是一个血脉,为了这一个坟局苦苦挣扎了几百年,土族人的枉费心计,今天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映着如血残阳,村长打开了院门,全村人都走了出来,苍茫大地中,他们注视着远远耸立的朝歌和梁库。

    几百年了,他们就像在那里站了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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