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明翠藻,又是江南四月时。
冀楝坐在中文系美学大教室里,今天教授有事不能到,他正好趁着难得的闲暇以手肘支撑着头望着窗外的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到了大四的四月,再过不久就要毕业了,生活对他而言似乎没什么变化。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四月为了报道的事大吵一架,也算不上吵吧!她扇了他一耳光,他木愣地送她离去。
这之后是暑假,他原以为不见面就会忘了她。他真的做到了,那个暑假,他和东方日意疯玩一通,真的将喜欢她的意念抛到了九宵云外。
新学年回到学校,他刚进校门就看到她穿着一袭水绿色的长裙正跟另一个男生说笑。酸酸的怒火重新燃起了他爱她的心,这一烧着就再也无法收拾。他终于明白,这辈子想甩开她——没门!
以后每每在图书馆看到他,四月都刻意地避开,若是实在躲不过也绝对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呢!也想赌一把男子汉的气概,不拿正眼瞧她。偏偏心不从人愿,他想发狠劲,再不对她有所特别的心思,他的心、他的眼、他的脑却一再地为她纠缠不清。
理智与情感玩着拉锯战,终于有一天,她骑着草绿色的单车从他眼前驶过,他痴痴地望着,贪婪地想将她的身影尽数留在心中。就这样,正在打篮球的他一个没留神扭了脚脖子。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惜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贱了。都伤成了这样,他依然不肯放弃当笔记小弟的机会。知道她这个学年出勤率为零的学科是美学,他硬是拖着伤残的脚一跛一跛走到了大教室的门口。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在等他,他如愿见到了水绿色的身影。怕她还在生他的气,他的声音有着刻意的小心翼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她说他们俩只是朋友的,那他后面说的那些话也不算错吧!
好吧!好男不跟恶女斗,她说他错了,他就是辅了——这是牛顿第四定律,最实用的定律。
困难地挪动着受伤的脚踝,他只想离她近一点儿。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感觉真好“你你不是从不上美学课的吗?”
“有笨蛋腿都受伤了还坚持上课,美学教授把它当成英雄事迹到处宣扬。我实在很想目睹英雄的尊容,所以就来了。”她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他行动不便的脚踝。
被她这么一说,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你看到了,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只狗熊而已。一个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惹得江南四月勃然大怒的狗熊。”
“噗嗤!”她咧嘴露齿。
她笑了!她居然笑了嗳!他真的像只狗熊,傻呆呆地张着嘴收容她所有的笑颜。那一刻的激动让他恍若身在天堂,数日来的泥泞全面洗清。
没有任何解释、道歉或是交流,谁也没再提那个和耳光有关的话题,也没有人去确定彼此间的化学关系属性。、她们又回到了起点,他依旧跛着脚做笔记小弟,依旧在图书馆里盼望每个周五与她相聚的那十五分钟。
问他满足蚂?
他说不清,总想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却总是害怕再踏出一步连原点都会失去。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蹉跎下去,直换来大学里最后一个四月天。
* * * * * * * *
“在想什么呢,冀楝?”东方日意恬美的声音窜进他的耳中,蓦然回首,她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冲他招手。
“你最近没被编辑部退稿?似乎心情不错哦!”冀楝一脚踩在“仙人掌”的伤口上,刺伤日意的心,也刺痛他的腿——日意毫不留情地用黄飞鸿的脚踹开他,谁让这个笨蛋哪壶不开提哪壶。将一叠表格丢在他面前,她双手叉腰像个小泼妇。
“给你!华东六省一市朗诵比赛——学生会和校团委经过商讨,决定推选你和四月一同前往参加。”
“为什么是我和四月?”每次在公众场合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四月联系在一起,他就尤为紧张。生怕触动他和四月心灵深处最柔软,最经不起折腾的地方。
日意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恐慌源自何处“你别担心,这个决定可是大家智慧的结晶。社团中几个资深的语言类指导教师觉得要集合精华才能在如此大型的朗诵比赛上勇夺桂冠,你的语音条件非常好,可是论起舞台、情感驾驭能力就非四月莫属了。你们俩集合在一起,才是最完美的组合。”
原来是这样!冀楝随手翻了翻比赛事宜,眉头越皱越紧“如此大型的比赛需要耗费很多功夫的,四月最近忙着考试,忙着写毕业论文,她就快升任电视台一档新栏目的编导了,恐怕没时间参加这种朗诵比赛吧!你也知道,她一累起来连睡觉都是站着的。”因为站着睡觉不舒服,身体稍微不适就会醒来——她终究不是马。
“那你想不想参加呢?”什么事情都以对四月是否有利为第一准则,他从来都不考虑他自己的吗?“你参加专业语言训练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每个指导教授都说你的嗓音非常有特点,气息也控制得很好,语音条件出类拔萃。你难道就不想检测一下自己的水平到底在何种程度吗?”
他怎么不想?他当然想看看这一年的学习到底取得了多大的进步,他想看看自己是否有条件成为专业主持人,”她想在舞台上发光啊!
可是日意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报名参加专业谣言训练课程,是因为他想赶上四月的步伐,他希望即使离开校园,他和四月之间依然有个交点,即便这个交点不甚清晰,他也不希望它彻底割断。
他甚至甚至希望可以和四月一样,成为一个电视人,作不了编导,他想当电视节目主持人。
惟有如此,他才能离四月更近一些。
日意怎么会不懂?从他第一次拿着他和四月的合影挂在卧室中,她就明白:表哥这辈子算是完蛋了,注定栽在一个女生的手中。换作旁人还罢了,偏偏是四月那个与众不同的女生,他根本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命。
可是为了冀楝的前途着想,为了他的终身幸福考虑,他不能永远这样继续下去啊!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这三年里,冀楝为四月付出的还少吗?
他的生活几乎都围绕着四月在转,他的信息工程专业读得平平,中文水平倒是突飞猛进,就快赶上日意这个半调子的言情小说创作者了,选修课的累积分更是高得吓人。
四月无意中说喜欢头发短短的男生,他原本就不长的发便更短了,要不是那年流行这样的发型,别人还当他从班房里刚回来,幸好四月网开一面说不再喜欢这种“班房头”冀楝的形象问题这才逃过一劫。
知道四月喜欢的牛奶品牌,从此以后家里的冰箱成了那种晶牌牛奶的专署柜,商家绝对该发给他一个最忠实消费奖。
四月没时间看完的偶像剧,他一个大男生成天趴在电视机前等结局。
四月要找却没找到的书,他跑遍全市书店帮她买回来,然后说是图书馆“碰巧”刚进的新书,所以他凌晨一点给她送货到家。
幸亏四月单独住在电视台提供的公寓里,否则人家父母早该把他列为准女婿的考虑对象了。
就这样熬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眼见着就快毕业,两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感情依然处在原始状态,没有丝毫春日的复苏预兆。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依然“只是”朋友,可骨子里骨子里谁又知道呢?
日意以她言情小说作者的心理分析,故事都写了一半了两个人的感情仍然没有挑明,这不摆明了没戏嘛!
冀楝是个二十二岁的男人,他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他不能总是围绕着四月生活,这样的人生总有一天会土崩瓦解的
眼瞅着毕业在即,四月将会永远地从冀楝的生活圈里消失。出于表妹的关怀,她一定要提早帮冀楝适应——要么把感情挑明,能在一起赶紧开始谈恋爱,如果不幸遭受拒绝,那就得长痛不如短痛,让他一次性彻底死心。
所以啊!日意一定要让四月和冀楝参加这次大型朗诵比赛“哪!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哦!这次华东六省一市的朗诵比赛可是开在风景秀美的苏州,所有的食宿由主办方负责。我算了一下比赛的行程,你和日意来回有三天的时间是单独在一起的。听好了,是‘单独’哦!”冀楝原本沉寂的眼眸“刷”地亮了起来,下一刻他将报名表紧搂到怀中“我去!我一定说服四月去参加!一定!”
“你要说服我参加什么?”
* * * * * * * *
冀楝和东方日意讨论得正激烈,他们谁也没注意四月何时站到了他们的身后。日意趁此时机将冀楝推上前,她这个表妹甚至为他做好了开场白。
“四月,冀楝他有话跟你说!”此时不适合有外人在场,日意随便找了个托词,,就此溜之大吉。临走还向冀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这个表妹真是好得没话说,谁让她经常敲诈表哥的晚饭呢!
二人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相遇,再想到若是说服了她参加朗诵比赛,他们将有三天单独相处的时间,冀楝的心忽悠一下飞扬到了半空中,他拉着四月这就开始说服行动。
“是这样的!华东六省一市举办了一次大型诗歌朗诵比赛,团委和学生会商量后决定由我们俩共同参加。”生怕四月以电视台工作忙为借口,他在心底打了一个长篇草稿,准备将这次参赛的好处一一列举,条条说明。
没等他开口,四月突然抽过桌上的参赛说明,凝眉看了起来,然后果断作答:“不错!很好,我参加。”
就这样?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说明,甚至哄骗利用,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她就决定参加了?她如此轻易答应,他反倒为她担心起来。
“你不是还要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吗?”
“已经结束了,完全优秀,可以戴学士帽。”她总觉得戴学士帽的样子像修女,不过人生一次,死也就这一回。
“那考试也过关了吗?”
“有你手上这门权威的美学笔记,我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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