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又命弓弩手换上伏远弩,针对城上放箭的孔洞射去,不让城上的敌军有机会再放箭,同时再命箭兵将火禽火兽投掷全城上,丝毫不给城上的敌军在城上有半分立足之地,就在这一连串的猛攻之时,大批步兵被派至城墙的下方,对准了上方再无法发箭的孔洞架卜攀城梯,穿著石棉战甲的步兵开始大举登城。
太原之军的团结心,与效忠凤翔的向心力,比玄玉想象中的还来得弱,因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受迫于凤翔。
自凤翔任太原总管并杀了那班异姓王之后,太原人只要听到凤翔的名字都会颤抖,凤翔身旁更有着令人畏惧的闵禄与辛渡,加上唯-一个曾经公然反抗过凤翔的太原太守霍几道,遭凤翔捉到罪柄公然斩首后,太原更是陷入血腥的恐惧之中,从此无人敢下从凤翔。
风水轮流转,曾经被凤翔以身家性命相胁的太原人,今口却成了凤翔重要的救命符之一,要陷凤翔于败地、要一报多年来的宿怨,在齐王攻城的这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躲在城门后的太原军旅,部队中也下知是何人先出声的,在一人倡议藉此扳倒凤翔,在有过自身的实例之后,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凤翔日后入主皇宫,以严刑竣法统治更多杨国人后,众人群起附和,甚至还有人杀了仍想助凤翔之人。
在玄玉讶异的目光下,城内太原军停止一切防守,亦不再攻击欲登城的轩辕营士兵,城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启,太原守军放下兵械,站立正城门的两旁,开门迎接轩辕营人城。
玄玉作梦也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原本他还以为他得花上数日或更久的时间才能攻破长安,没想到,太原之军竟在他的面前叛离凤翔,令他不需再多花力气即可进城救驾。
当宫里的凤翔气急败坏地得知此事时,已入城的玄玉,在两军的合作之下,一路直杀进皇城,在轩辕营收复长安城之时,被逼得不得不拿出最后一张保命符的凤翔,在玄玉赶至朝殿时,已将建羽架至大殿之上。
凤翔手中的陌刀就抵在建羽的颈间,率大军包围住皇城,领兵入宫的玄玉,手上之剑则是还沾着血迹,在两位对峙的皇子之,建羽不语地看着这-切。
“谁若再前进一步,圣上即性命下保。”当玄王的手下蠢蠢欲动之时,高站在殿阶上的凤翔将手中的陌刀再抵紧了些。
将剑收回鞘中之后,玄玉往前走了数步,在凤翔厉目的威胁之下,他才止住了脚步。
“天下人容得下一个弒父的皇帝吗?”
凤翔逸出冷笑“历史是人写的,到时,我会命人写出我要天下人所该相信的史实。”
“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玄玉面无表情地应道,同时突然朝身后-弹指。
自殿外远处接连射来的箭欠,一箭先中凤翔握刀的掌臂,另一箭的力道则又大上许多,强力钉穿过凤翔右边的肩头将凤翔钉射在銮座之上。
凤翔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白远处发箭,手上还拿着弓的余丹波,此刻正慢条斯理地自殿外远处走进朝堂之上,在他后头,还跟着一个乐浪。
“将他们拿下!”在一旁的宫人将建羽救下之时,余丹波朝殿上包围敌军的轩辕营士兵大声喝令?
“部押下去待审。”乐浪则在凤翔,及一批批拥护凤翔之人破押向殿门之时,开门对袁枢吩咐。
惊魂未定的建羽,在宫人的搀扶之下缓缓坐回銮座里,眼前来得太快的一切,令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就在他稍稍定下心神之时,他瞇着眼看向同样也是带兵入宫的玄玉。
凤翔带兵入宫,美其名为救驾,实则欲窜位,那玄玉呢?手段与凤翔如出一辙的玄玉,会不会是下一个凤翔?
“卸甲!”不待建羽开口,首先弃剑的玄玉,突对殿上所有兵将疾喝。
在建羽错愕的目光下,大殿之上轩辕营不分将员或是兵员,登时全数放下了身上所有的刀械并脱去战袍,在建羽尚未反应过来时,玄玉已跪立在地,双掌高捧着兵符与印信,以跪姿一步步跪至阶前。
“儿臣救驾来迟,有罪!儿臣无父皇圣谕私自动兵,有罪!儿臣带兵入宫陷父皇于危境之中,有罪!”玄玉每说一句便将额际重叩在地上一同“此三大死罪儿臣皆伏首叩认,任凭父皇处置!”
建羽讶然地瞠大眼,怔看着主动交出兵权,并自请死罪的玄玉。
“臣等有罪,愿一死以报圣上!”转眼间轩辕营其余跪叩在地的兵将也皆随主一同请罪。
两手撑在御案上,建羽摇摇晃见地站起后,默然地看着眼前的景况,在经历丧子之痛,与生死一线之间的种种后,他的眼中,泛起薄薄的泪光。
他曾问过自己,他已经实现他的心愿了吗?
再次遭到益州大军的攻击,被迫率女娲营出罗郡城迎战的辛渡,在与尔岱对垒之时,站在风中想着这个问题。
凤翔视他为手中大将,女娲营视他有若神明,余丹波视他为对手,这是他人眼中的辛渡。但他人从不明白他的过去,无人知道他为了今日曾付出了多少代价。
从年少起,他就一直很想要人下人都记住辛渡这个名字。
自贫困出身的他,无钱人私垫读书识字,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登科及第,而后入朝封官拜相,于是他从军,改走这一条人人部有机会成功的婉蜒崎路,企图用这双手在沙场上杀出功名与富贵,摆脱那艰闲的过去,但,军人这条路并不好走。
虽然人人部说沙场可造英雄,可成千上万个军人中,又能出几个霍天行与石寅?他无显赫的身世背景,有的就只是一身的武艺,但在军中又有多少个像他这般空有武艺却始终都没没无名,甚至终其一生都让人记不住名字的武将?沙场上的沙,是可堆塑出英雄的沙,但它同时也是可将更多的壮志豪情都掩埋在其下的流沙。
他不甘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将,他知道,他可以爬得更高,终有一日他会成为此霍天行那些大将军们更加威名远播的人将。因此他执着地捉住每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毫不保留地发挥他天生就优于他人的头脑,以战法籼不留情的手段在上司的脑海中烙下深刻的印象,-步步地在军中荣晋,一步步地往上爬上他所想要的位置。
为了保有得之不易的战果,他学会了不计代价,即便在他人眼中看来残忍,每回只要他率兵出征,他永远都会是那个能在最短时限内夺下战果的一方,即使是要他歼灭所有敌军,他亦不会心软。于是渐渐的,他成了令敌军与我军闻风丧胆的猛将,正与闵禄一般。
他不过是想证明给天下人看而巳,隆隆的战鼓声始终没有停息过,翻身上马的辛渡,远眺若为报师仇的雨岱领着益州大军前来向他挑战,一想到率兵亲征的人是晋王尔岱,辛渡的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因齐王拿下了谋逆的宣王,长安城内的内乱巳大抵平息,但长安城外则否,尤其是在罗郡城此处。
辛渡是在遭受晋上派出一波波袭兵时,知晓闵禄已死之事,接下来轩辕营与叛变的太原之军联手拿下长安,分身无暇的他,面对这措手不及的种种,真恨不能赶快甩掉这黏人的晋王,前往长安救出凤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太子之所以败,是因闵禄击败盘古营,而凤翔会败,起因也在闵禄。若是闵禄挡住了前来长安救圣的轩辕营,今日宣王与他们女娲营也不致因此而让所有的心血都付诸流水。
可当辛渡得知闵禄是如何死之后,辛渡很想为闵禄抱屈。
他与闵禄虽称不上是挚友,但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彼此相知相惜,闵禄与他一般,都是将人生寄托在手中的大刀与主上的身上,他们深信,他们将会以血肉写出辉煌的一页,日后,史官们会将他们的战绩写在史页之上。
从戎以来打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也历经过艰险的灭南之战,以身为军人为豪的闵禄或许曾在敌军手中受过无数的伤,但闵禄从未战死在沙场之上,可这一回,闵禄虽依然没死在敌军之手,但却死住一个内疚的自己人手上,这软闵禄怎能甘心?
那个杀了闵禄的殷泉,他有什么资格赎罪?倘若战士杀人得感到内疚,得接受道德上的谴责,那这世上还有人愿从军吗?他们定军人,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杀人不过足他们的天职,殷泉为了自己拚斗不过的心魔,却要闵禄也赔上性命,闵禄未免也死得太不值了。
据闻巴陵已遭齐王之兵拿下,凤翔已失退据之地,现下闵禄所属另一半的女娲营兵士泰半被杀被俘,他得用另一半的女娲营为遭闪在长安的凤翔杀出一线生机,尽速攻回长安解决掉轩辕营以救出凤翔。
他不能再让凤翔失望。
尔岱同样也不能再让石寅失望。
连日来派出数批部队前袭罗郡城,尔岱意在采敌虚实,在大抵已掌握敌况之后,针对罗郡城不利大军作战,尔岱命袭兵将女娲营引出罗郡城,有意与辛渡来场按仇之战。
自石寅以身作谏,从此面对宁渡皆小心翼翼的尔岱,为了能一报师仇,在日日派出袭兵的同时,亦不断在行辕中与众将军商议如何破辛渡之计,因玄玉已人长安并且成功地救出圣上,他们这支远比轩辕营早到的益州大军,可不能在此战中再拖下去。
左翼将军的目光,自石寅战死的那日起,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尔岱很明白左翼将军眼中针对他而来的仇痛是什么,在接受左翼将军口光鞭笞的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心中自责与痛悔着。
他为自己初时的盲目与自大而感到懊悔,为石寅满腔不被明白的爱护之心感到心痛,只是人们总是在事情发生,来不及挽回之后才会懂得清醒,任由他再如何悲伤后悔,也不能令石寅一如以往地再重新站在他的身旁,再多的歉意,也换下回石寅为他牺牲的性命。
但在痛过之后,已成长的他知道他还是能为石寅做些什么的,他必须向石寅证明,石寅并没有为他白死,石寅将会以他为荣,而下再是失望。
排列成十十纵横的箭兵,在尔岱下令进攻之时,先以携着火种与油的劲远弩强射向罗郡城,企图以火攻逼出藏在罗郡城里的辛渡,不久,罗郡城中处处窜出熊熊烈火,冲天不散的黑烟亦遮蔽了罗郡城的天空,等在城外的尔岱,果然等到了为凤翔扼守最后生机的辛渡率军冲出城来。
再次面对益州大军,辛渡同上回一样,也很满意此次的对手。
赵奔与狄万岁这对师徒,称雄杨国之东,杨国以西,则行着石寅与晋王这对赫赫有名的师徒。一想到又能与此等对手交战,天生战士的血液就开始在辛渡的体内沸腾。
两军初时的攻守,就如以往其它战役一般,部照着前人所走出的路子来疟,先是箭袭,再是骑兵伍上前强攻,最后才是步兵们的肉搏。但辛渡却在开战后不再照着前人所给的路子走,他卜打这种墨守成规又耗时费力的愚蠢之战。
一匹匹全身覆以铁甲,铁甲外装上一根根利刀与战矛的马匹,在益州大军箭袭过后,自盾伍的后头冲了出来,直冲向正欲强袭的益州大军,马儿因马尾遭点了火,因此下顾一切地朝敌军横冲直撞,在马儿将敌军的前行军阵式冲溃,并让敌军的箭兵因此而死伤无数时,女娲营随即派箭上天,一根根从天而降的箭矢如密雨直下,硬生生地再削减无数来不及躲避王盾下的敌军。
苞在马儿后头失了马的骑兵,在箭雨方停时已来到敌军的面前,手持陌刀的步兵也联袂杀至,几乎将益州大军的前部给全数歼灭?
几乎,就不代表全部。
有过石寅的生死教训,因此尔岱格外谨慎地面对总有让人意想不到战术的辛渡,不惜牺牲前部的尔岱,运用厚盾将大军的主力中军重重防护得滴水不漏,在前部一溃敌军已冲王面前时,所有的厚盾顿时齐开,一根根战矛在同一时刻朝前疾刺,后头已跃上战驹的骑兵更持着大连陌刀跃过蹲踞在前头的盾兵,开始往前扫荡敌军,因敌军已无战马与骑兵可抗衡,战况顿时急转直下,益州大军开始全面反击女娲营。
因深明尔岱急欲为师复仇的心情,益州大军刻意在战场上制造出尔岱与辛渡独处的战场,让他俩在此决一死战。
没想到尔岱会用此种方法还以颜色,辛渡在战场上找到尔岱时,也不管女娲营是否会冈敌军的反击而陷入苦战,依旧神情愉快地迎向尔岱。
“石寅将你调教得不错,”将陌刀重重架上尔岱的后,辛渡掩不住眼中的激赏,定瞧着尔岱。
“叫他大将军。”尔岱在手中的陌刀上使力,重重朝他一击“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辛渡笑笑地问“听说你们这对师徒不是为了个女人翻了脸吗?怎么你还急着为他报仇?”
“我要拿你的人头祭他!”
身在辛渡近处的前将军宋天养,在见辛渡与尔岱缠斗得难分胜负之时,清清楚楚看见尔岱眼底忿恨的他,不禁为辛渡感到担心。
同样在战场上觉得心底有愧的宋天养,虽是自疚于当年石守那一战任凭辛渡烧死石守城所有百姓,但他与殷泉不同,不悖于忠字的他,从没忘记身为一个军人的责任,他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忘怀过,若无辛渡,他们女娲营绝不会有今日的大恩。
因此当原本从容以对的辛渡,因受了复仇甚切的尔岱连番猛攻而显颓势之时,他的心中当下一紧。
一壁留心着女娲营战况,一壁又要接招的辛渡,脸上的笑意渐渐不再,尤其是当女娲营的箭兵全都遭敌军的骑兵扫尽,急着想自与尔岱的交手中脱身,好重新指挥女娲营再战的他,却始终无法自缠人的尔岱面前脱身。
心忧与分神,使得辛渡露出破绽。
尔岱手中的刀,去势又快又急,不偏不倚地捅向辛渡,在那问不容发的一刻,宋天养突自一旁窜出,急挡在辛渡的身前,硬生生地代辛渡受了这一刀。
当宋天养呕着鲜血怔看着尔岱时,站在宋天养身后的辛渡,不惜再拿宋天养当作人盾,先将自己手中的陌刀用力刺透宋天养的身体,直刺在尔岱的右胸上,再一把夺来宋天养手中之刀,在来不及退开的尔岱身上再补一刀。
宋天养几乎是僵站着身子立即死去。
因透过宋天养身躯再剌的关系,尔岱所受的刀伤并未伤及要害,他一手掩着胸口,勉强退开了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还僵站在原地的宋天养,他不明白,为何宋大养竞愿意为辛渡而死,而毫发无伤的辛渡,脸上的神情则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不带任何感情地推开前头已死的宋天养后,卒渡将手上的刀柄翻转了一圈,随之握紧又再度冲向尔岱。
紧咬着牙关吃力地接下这一刀的尔岱,在见宋天养遭辛渡弃之不理,犹如利用完就扔弃、再无用处的东西后,霎时想起石寅凄惨死状的他,心火剧烈翻涌,不顾身上所受之伤,像头发狂的狮子般扑向辛渡。
这是辛渡从军以来所打过最刺激,也是最能让他竭尽全力尽情大显身手的一战,一种酣甜的满足感泛满了辛渡的心头,在这一刻,他行种自从登上高处后,就已许久不曾再有过的感觉,那种终于找到了个好对手,得偿所愿的感觉。
无论是年纪或是精力都胜过辛渡一筹的尔岱,将石寅亲自教授的刀法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本身精于战术并非战技的辛渡,在体悟到自己将逐渐败退之时,当下想放弃与尔岱这场私人仇怨,并改由藉整体大军的攻势来击败尔岱,但尔岱并不肯放他走,在烦不胜烦的辛渡体力即将耗尽之时,辛渡一手紧紧握住尔岱差点砍中他的陌刀。就在此时,尔岱忽地诡异地漾出一笑,飞快地自被握住的刀柄中再抽出另一柄短刀。
子母刀?
“乓不厌诈。”在辛渡愕然之时,尔岱低声在他耳边说着,并用力地将短刃刺进他的胸口。
“石寅教得好”使劲抬脚将尔岱踹开之后,辛渡掩着胸口,拔出那柄足以致命的短刀后,颠颠倒倒地往后退了几步。
凤翔转过身背对他的身影,在辛渡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当他回过神,定眼往前一看,又再次跟上前来的尔岱已朝他颈间横划过一刀,辛渡颤抖着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后倒下。
躺在地上仰首望着晴朗无垠的天际,辛渡没有回避直射眼底的阳光。
到头来,他还是让凤翔失望了,只是他从不后侮他所做过的一切,至少,他曾在人们的心中,深深地留下他的名字。
身下汩汨不断冒的鲜血,像潭深沉的水,直拉他往下沉沦,躺在其中,心满意足的辛渡却觉得很温暖。
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