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黎春一整夜都没睡，细数着佟尔威平稳的呼吸声，竟然感觉到幸福，但那幸福感在他整个人成了大字型之后就不存在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要她在这屋里过夜，那晚他也是睡得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她独自坐在床边看着深爱的男人，忖度着自己在他心里到底占了什么样的地位，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的忘记自己？

    他的床跟他的心一样，都只够他一人独占，佟尔威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即便她已经摆出了低姿态，他还是对她抱持着戒心，深怕她哪天会绑着他进礼堂似的防范着。

    何黎春挤出一个无奈的笑，悄悄的溜下床，把被子一并还给了他。她应该要回家的，只是时间已经太晚，而她若这么走了，佟尔威一定不会太高兴，她讨厌自己凡事都顾虑到他的想法，更害怕长久下去她会失去自我。

    前几天汤美见了她，担心的问她怎么了。

    “我看起来像是怎么了吗？”

    “当然，你以前都笑咪咪的，今天很少笑。”

    就连朋友都发现了她的异状，她甚至也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回到家里就算看着动物频道，都可以为了母老虎的死去而莫名的哭泣，哭到一半，佟尔威打电话给她，她还得假装没事，擦干眼泪、化好妆，陪着他去跟朋友吃饭。

    天晓得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坐在佟尔威的屋子里，都可以感觉得到这里并不属于她，而她这么辛苦的想留在他身边，最后真的可以得到什么吗？

    虽是这么想着，但她还是没有冲动得在大半夜离开他的屋子，拿出洗衣机里已经烘干的衣物，整整齐齐的折好，放进自己的袋子里，然后独自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就这么看了一夜。

    当佟尔威醒来时，一切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他记得何黎春前一晚应该是在这儿过夜的，他睡前明明还抱着她，一觉醒来，床上竟只剩他一个人，而他的睡姿占据了整张床。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强撑着刚睡醒混沌不清的脑袋，他大步离开卧房，急着想找回那个原本应该睡在他怀中的女孩。

    走出卧房，佟尔威听见外头的电视是开着的，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跟着松懈下来，走近沙发一看，只见那位应该睡在床上的小姐半倚在沙发上熟睡着，长发在她的脸旁包成了一个圆弧，她睡着的时候就像是个天使，看着看着，他竟然嘴角上扬，直到意识到自己的微笑后，又赶忙收敛脸上的笑意，告诉自己，对着美女傻笑可不是他会做的事，他一向都很坚持酷哥风格。

    佟尔威拿趄遥控器，关上电视。少了电视的背景音效，何黎春自动醒来，坐正身子，抬头看着他。

    “你醒啦！”

    “你怎么会睡在这里？”

    “我把烘干的衣服拿出来，然后又看了下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略过了他占据大半张床让她无处可躺的事，只是找了同样的借口，上回她被挤下床，也是提早起床，用相同的借口跟他解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这里睡很容易感冒，你知不知道？”他的语气不怎么好，而且才刚说完，何黎春就打了个喷嚏，他的表情更加难看。

    “你看你！每次都这样连怎么照顾自己都不懂。”

    她的回应只是抽了张面纸，擤了擤鼻子，然后站起身，绕过他身边，像是要避开他的指责，随口说道：“我大概是早上起床的时候鼻子容易过敏吧！”

    “最好是，要是感冒了，我可不会照顾你。”

    “我似乎也从来没有要你照顾我喔！”她用俏皮的话语掩盖自己心中的感伤，原本就不期望佟尔威会对她说“你要是感冒了，我会担心”之类的话，但是毫不转弯抹角的说出不会理她这种冷酷的话语，还是有些伤人。

    “算了！先去吃点东西好了，我有点饿了。”

    “不行，太晚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何黎春随便找了个借口，其实她累坏了，今天跟佟尔威在一起的念头没有平常那么强烈，只想回到自己的小窝，好好的睡一觉。

    这不太像她，以往只要佟尔威说要上哪里去，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只想珍惜每次可以和他相处的机会，就算是要跟着他去参观她完全不感兴趣的音响大展，她都乐意陪伴，甚至还会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今天她竟然想也不想的就找了借口回绝，连她都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但是既然都说了，她也只能继续表现出一派自然的摸样。

    “现在是星期日早上十点，有什么好太晚的？你又没别的事可做。”

    何黎春除了工作之外，很少有其他的活动，以往不管他说什么，她总是像只快乐的小狈跟着他四处跑，现在不过是要吃顿饭，她竟然不跟？佟尔威不习惯这样的改变。

    “昨天美美跟我说了一个特卖会，我想去买点东西。”

    “那等会儿我们再一起去就好了。”

    何黎春回头看着他，笑着摇头。“别闹了，你哪会跟我去那种地方！”

    “为什么不行？”

    “那是爱捡便宜的欧巴桑跟中年妇人去的地方，在那里，所有的女人都会露出狰狞的面孔，搞不好我还会为了一件衣服跟人家大打出手，而你只会在旁边嫌我贪小便宜，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停的催促我快点，光是想象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我就觉得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去。”

    扁是想象那个场面，佟尔威确实觉得有些吓人。

    “你干嘛非得去那种地方买东西不可？”

    “因为便宜啊！冬天到了，我很想去买一件外套。”说着，她走进洗衣间。

    “你想要外套，我可以买给你，你没有必要去那种地方跟人家抢便宜货。”

    何黎春拿起装着干净衣服的袋子，走出洗衣间，笑说：“我喜欢跟人家抢便宜货嘛！”

    “放着好货不用，硬要那么委屈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我是为你好啊！”“我还不需要你帮我省那点钱！”

    他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男人，但是谁会否认他佟尔威的确有赚钱的本事呢？他的确可以对他的女人好一些

    话说回来，他可从来没对外承认过何黎春的身分，她能算是他的女人吗？而他似乎真的从来没有买过任何东西给她，这点有需要改善一下。

    何黎春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爽朗的自动补充道：“我可不想永远都赖着你，你难得休假，就好好的休息吧！”

    听起来很窝心，不过这阵子不管去哪里，他们总会约着一块去，突然要落单，佟尔威竟然觉得有些不悦。

    “你这是想打发我的借口吗？”

    “是让你打发我，我哪有打发你的本事？”她提着袋子走向门口，脸上仍是挂着甜蜜蜜的表情。

    “你少来，别以为我听不懂你那小把戏。”

    “我从来没对你要过什么小把戏啊！你这么英明，我哪可能耍得出什么招数？”

    “不用再捧我了！你几点会买完东西？”他只想确定何黎春今天的行程。

    “你有真的想去什么地方吗？”

    其实她真的好累，昨晚坐在沙发上，直到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现在只想什么都不做，就算睡不着，赖在床上躺一天都好。

    “今天是星期日，本来就不应该待在家里。”

    他已经习惯了每到假日，两人总会想出各式各样的出游行程，他们甚至一起去潜过水，再不济，也会到附近的美术馆逛逛，否则跟朋友约着吃顿饭，喝杯咖啡也是常有的事，他的假日从来都没有像近来这么的多彩多姿。

    她考虑了许久“等我办完事情再打电话给你，可以吗？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出去。要不然我觉得你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一天，也很不错啊！”“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想摆脱我？”

    “亲爱的”她特别拉高了声调，用从来没用过的亲匿口吻喊他，却露出戏谵的表情“我怎么可能想摆脱你这位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应该只有你想摆脱我的份吧？我知道你老早就想甩开我了，我如果不再赖着你，你应该会更开心才对。”

    “你说这种话，并不会让我开心。”

    “我以为这种话对你一向很有用。”她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却没像以往那样说几句话安慰他，只是拉开门，对他笑了笑，甜甜的说：“我先走了。”

    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何黎春这才发现其实拒绝也没那么难，原来她也有对佟尔威说不的能力，而且场面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僵，漂亮的闪人成功。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好，就这么决定，她要回家好好的睡一觉，把佟尔威的一切赶出她的脑海，等睡醒了，她再好好的思考自己是否要继续和这个男人走下去。

    ****

    当何黎春睡醒之际，发现外头的天色是黑的，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忘了睡前下定的决心，也忘了自己要试着离开佟尔威的事，为他而活像是她的本能。

    惊骇莫名的找出手机，打开一看，却发现上头没有半通未接来电，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至少佟尔威没有打电话找她，或许也证明了他有其他的事要做，但是她还是心神不宁的拨了通电话给他。

    她不懂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今早她离开他的住处时，他曾对她的执意离去有些感冒，虽然她走的时候为自己的坚决感到开心，然而一觉醒来，她竟然又变成了那个没用的小女人，开始担心起佟尔威的反应。

    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何黎春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隔了一个小时，再拨电话，还是没有开机，到了晚上快十点，她告诉自己，如果再拨不通，今晚她绝不会再打电话给佟尔威，这时候，电话终于通了。她听得出来他在外面，那纷乱的人声证明他不是孤单的窝在家里。

    “你在外头啊？我之前打了好几通电话，你的手机都没开机。”

    “我刚和朋友在看电影，所以关了机。”

    “喔”她很想多问问有关他朋友的事，却没勇气开口。

    不过老天帮忙，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女声，问他要不要吃巧克力苹果

    何黎春还记得有一次她在街上看到那裹着巧克力的苹果，露出一脸渴望，佟尔威马上就对她说他不吃那种东西，还叫她别露出那种渴望的表情，让她打消了想买的念头。

    而他此刻竟然对着那女孩说随便，虽然不见得是他想吃，可是当那女孩又问他要什么口味的，他竟然给了答案。

    “右边那个好了。”

    “我以为你不吃那种东西。”何黎春听到自己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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