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认识她，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从上火车的那一刻起，看见放在窗边茶几上，透明塑料袋里女孩拿出把玩的金色面具，我就知道我们去了同一个地方。

    她身材不高，但很苗条。一开始头发是盘在脑后的，中途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发卡，中长的黄色卷发自然垂到肩上。这时候的季节是八月，刚进入初秋，温度就像情绪难控的孩子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更多的时候显示出不甘隐退的躁热。

    好在我们乘坐的这趟列车有空调开放，只是找准车厢对号入坐，车顶上列车员摆放有序的行李，窗前折叠有形的窗帘，清扫干净的地板，足可以让内心舒展精神归依。间或幻想回家的各种情景。

    火车还没有开动，坐在我身旁的中年男子，开始打听我下站的位置。他说他是去北京的，买的是站票，如果我到襄樊站下的话，他就可以不去其他车厢，只等我下车后座位让给他就好了。此刻，我旁边的座位尚在空着，没有买到坐票的他，有幸找到舒适的座位。

    我和她的话题，是从身边的孩子开始谈起的。她说戴面具的女孩是邻居家的孩子，跟随她们一起去凤凰古城。难怪比起另一个欢笑嬉闹调皮活泼的孩子，这一个她略显拘谨和沉默。两个女孩的年龄都在8岁左右，比我的女儿小两岁。两边的孩子（我的女儿和另外两个女孩）偶尔对望着，不时观察各自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目光里装满好奇的吸引，对彼此的不屑一顾，故作假装的漫不经心。很显然，不在一个年龄段的孩子，不足以引发彼此的兴趣，陌生和优越的成长环境像一道分水岭横隔她们中间。三个孩子，互不侵犯各自为阵努力把持着，等待不招而至的相识喜悦。

    或许，大人之间关系拉近后，能帮助缩短并消除孩子们陌生的距离感。我和她相对而坐在一段轻松自然地聊天后，孩子们逐渐跨越陌生的沟壑，不知不觉无拘无束地说笑到一块儿了。

    间或，我知道她要在我之前下车，停靠站是荆门。她提前交待对面到北京站下车的中年男子，等她到荆门一下车，他就可以坐她的座位，如果在这中间，车站没有售出她的座位票的话。男子抱着依稀可见的美好愿望，笑着点头。火车轰隆隆哐铛铛一路向前，一晃而过的城市村庄还有漆黑阴森的涵洞，很快在背坐的眩晕中让我渐失浏览风光的兴趣，我拿出斯妤的背弃与钟爱随笔集，安静地打发着难耐的时光。

    其间，列车员送餐员验票员，来来回回不停地走过数次，火车，一路颠颇不知道过了几站又停留过几次，当再次停留后上来一批旅客，他们在狭窄的过道间，左顾右盼寻找属于自己的座位，即使不凝神倾听也能听到车上车下车里车外一片嘈杂。我身边的座位，终于被买到票的旅客合情合理地占据，怀抱美好想法的中年男人，无奈地离开继续寻找下一个空着的座位。

    手里拿着mp5，我在看非诚勿扰的电影，播放到一半时，我感觉周围很吵。不知何时，对面的座位上挤着两对母子在说笑，（其中有一对是站在过道上彷徨不定，又走到前面去的那对母子）。而原本拥有座位的她，去了另一个地方。没有座位站在别人的座椅背上靠着“你认识她们？”我问。她平静地笑着：“我和她们不认识，但是是一个单位的，她们都没有买到座位。”

    凭空多了9岁男孩和10岁左右的女孩，5个孩子挤在百无聊赖的空间里，因为好奇相识，气氛鼎沸。掰手腕讲笑话猜谜语词语接龙，他们玩起各种游戏。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不分地域地投入，两位母亲继而玩起给男孩扎小辫的游戏，制造笑料。她们久坐不起，忘了给她们让位的人在哪里。

    而她，甘愿或近或远地站着，目视前方的平静温和，几次触动我的心灵。我想让她过来坐我的位置，可她的视线，没有一刻望向我这里，好像穿越时空思想幽隧。我以为她们很快会到达荆门站，而火车，却是不知疲倦呼啸着长久向前。

    女儿忘了妈妈，母亲们理所当然地坐着似乎忘记她的存在。而我却不停地观注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直到她和那些大人孩子们到荆门站下车。直到现在，分别许久后，她坦然的表情柔和的眼神永恒的宁静仍然在我心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