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留一分给自己

    正是元宵佳节的时候，忽然传来大姑脑瘤手术后，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消息。60出头的老人，生病也许不是很意外的事情。只是姑姑的脑病，在7年前就发现，但姑姑却一直坚持没有手术，忽然间的手术一定是病情加重了。对于姑姑，我始终有着很复杂的情感。姑姑淳朴善良，对我们每个孩子都心疼有加，倾尽关爱之心。我至今难忘幼时姑姑如母亲一样，看护了很长的时间；还有上中学时住在她家，在夜深人静时常常为我煮熟的土豆（那也许是当时最好吃的食物）夜宵。可是，多年以来，很多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对姑姑又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怨气。而这样的心理，源于姑姑的生活态度和对自己儿子们的教育方式。对自己节俭的近于苛刻，而对自己三个孩子溺爱、放纵得几乎没有道理和原则。所以我们一直担心姑姑老年后的生活会因有什么不测而得不到儿子们很好的照顾。

    姑姑原本有一个完整的家，姑父是一名很出色的瓦工，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年。虽然住在省内有名的贫困县，但因为姑父有手艺，每年都和他人包一些工程来做，尽管三个儿子都不做什么事情，游手好闲的要父母养着，但姑姑很节俭，姑父的收入还算稳定，所以一家人的日子还算过的去。但自从十年前，姑父在家中意外死亡，家中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姑姑家的生活便每况愈下了。叫大家看来，姑姑有三个儿子并都到了养家的年龄。在这个时候，应该担起家庭重担，叫年迈的母亲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可是姑姑家却不是这样，三个儿子只有大儿子还算忠厚，结婚生子，靠出力气打工勉强能够维持自己小家的生活。而另外两个儿子，在我看来就是一个阎王、一个小鬼。不物正业，又不肯吃苦；出力的钱不挣，动脑的钱又挣不来。整天在社会上游荡，酗酒、打架、赌钱。而没有了花销还要象姑姑伸手要，惹出了麻烦要姑姑去处理。而姑姑对她的三个孩子从小就是娇宠惯了的，不管自己生活得怎样贫困和窘迫，对儿子的要求都要想尽办法的迁让和满足。七年前，姑姑在医院里就已经查出脑部的病变，当时听说要手术，兄妹们已经为姑姑凑足了医药费，可是姑姑却没有去做这个手术，医药费也叫小儿子取走做了他用。

    总是怕儿子受委屈，怕儿子因为没有钱而在外面做坏事。姑父去世后，留下姑姑的日子只能靠低保和微薄的出租房生活，她的疾苦和病痛可想而知是得不到儿子们的关爱和抚慰的。现在姑姑的大儿子带着一家人打工去了外地，算是解放了姑姑；小儿子几年前在外地出了车祸死于非命，至今还叫姑姑时常的伤心不已；而另一个儿子，生性暴躁，无知无能，三年前为了能叫三十多岁的他成家，姑姑用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几万元的外债。

    两年前，国庆节放假的时候，我曾经回到了老家，看望了居住在那里的姑姑。虽然已经是花甲老人，但还看不出姑姑的身体有什么不好。姑姑一个人居住在一所平房的院子里，院子很大，但却堆满了破烂不堪的东西，同住在这里的叔叔说，姑姑出门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拾，没有用场也舍不得扔掉。见到我去，姑姑十分的高兴，像我的小时侯一样，要为我做好吃的。可是我知道姑姑现在已经拿不出我爱吃的东西。心疼姑姑，可是，我能够帮她什么呢？给她一些钱，恐怕她很快就会给儿子送去，就是不送，儿子来一诉苦她就会给，因为她是看不得儿子为难的；送一些物品给姑姑，又是杯水车薪，与事无补。所以姑姑有时叫我想起来，觉得很可怜；可又难同情。一味的溺爱孩子，却忽视孩子的品德操行；不知自立，不懂感恩。明明知道儿子不能为老所依，为什么还要用全身心的去填补那样的无底洞？

    清晨的天空有些阴，要下雪的样子，气温也比往日的低些。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大概都在家中准备着过节美食吧。匆匆的坐上去医院的汽车，内心的不安和焦虑添满了三个多小时的旅程。

    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姑姑的病房，可是第一眼看到我的姑姑，我几乎不能认出：满头缠满了绷带，脸颊浮肿着，眼睛紧紧的闭着，昏迷中不时的挥动仅能支配的左臂。而一阵阵抽搐过后，发出痛苦的呻吟这是我的姑姑吗？医生说，姑姑的脑瘤至少已经长了十年就是在七年前发现的时候做掉，姑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所幸的是这个瘤子是良性的。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姑姑，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不仅仅是骨肉情深，而是想到姑姑大半生的不幸和艰辛，姑姑的柔弱和善良。姑姑，你的今天不该是这样的呀。几万元的手术费叫你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在元宵节的礼花点燃万家灯火的时候，在这里连一口水也不能喝，更不能吃上一口节日的汤圆。

    姑姑为儿子、为家可算操碎了心。可此时的儿子们看到母亲的痛苦，大儿子不知所措，他对我说，从来没有扶持过人；而二儿子烦躁的与哥哥吵、与医生吵、与护士吵，不时的发泄自己的牢骚。都说母爱是无私的，是伟大的，而此时的姑姑只能叫我觉得一个母亲的可怜和可悲。

    当今社会，也许不是每个父母都有“养儿防老”的心愿；但是每个父母都会有“望子成龙”的愿望，希望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品学兼优，长大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可是如果儿女连感恩之心都没有，连自己做儿女的义务都不明了，不懂什么是责任，连母亲的救命钱都可以挪用，这样的儿子还能希望成就什么？我们还能奢望他做什么？只是我想对姑姑说，当儿子已经不能为自己的晚年承担赡养义务的时候，留一分爱给自己，也不会是自私的行为！

    07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