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都像伤心过度的亲人,对死者产生幻觉似的。
「他都没打给妳吗?」方采宁明白了,轻快的说:「我大哥他没上那班飞机,登机前,他打去酒庄跟妳告别,得知妳去了南澳,他突然想去找妳才没上飞机,所以说起来,是妳救了他一命……」
「他没死……」她扬起睫毛,看着船屋窗外波光闪闪的河水,脑中一片空白。
「素!有妳的客人!」玛丽安奔进来,语气兴奋。「是个很帅的中国人,妳叔叔要我来问问妳,妳要不要见客人?」
很帅的中国人……
他马上订了机票要去见妳……
两者连结在一起,裘素猛然从床上跳起来,什么病都不翼而飞了。
「我要见!我要见!叫我叔叔替我留住他,我换件衣服马上出去!」他来了!一定是他来了!
「知道了。」玛丽安笑着退出房间。
裘素脱下睡衣,随便套上T恤和短裤,她连头发也没梳就迫不及待的光着脚跑出去。
她的房间在船尾,走廊上,她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声,她感觉自己血液奔窜的亢奋,直到冲进船屋客厅,看到那抹站在客厅中央的高大身影,她一下子冲进他怀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怎么可以?」她锤打着他的胸膛,喜极而泣,虽然泪珠还在睫毛上轻颤,但她的脸庞已经闪耀着光采。
方仰宁紧紧抱住她,两个人再也压抑不住感情了,激情像突破了堤防的洪水,瞬间奔流宣泄。
他将她紧搂在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裘素轻嘤了一声,全心全意沉醉在他的热吻之中,一任他的唇舌在她口中翻搅吸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唇终于分开了。
她眼眶含泪但眼神晶亮的瞅着他,满含着不假掩饰的情意,而方仰宁则深深凝视着她,叹了口气。
他轻轻拨开她颊边发丝,其实内心犹有巨浪翻腾。
「妳叔叔告诉我,听见我罹难的消息,妳在浴室昏倒了。」他低低地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妳心中没有份量。」
她心荡神驰的听着他说话,不知道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和模样,可以让她如此如痴如醉。
「怎么会没有份量?」她轻声低语。「高兴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找你,难过的时候,也是第一个想找你,都怪我没早点发现自己的感情,知道你要和你学妹一块儿出国,明明难受得要命,还以为是石少岗令我失望,我才会那样子,我真笨是不是?」
她的话让他完全的如释重负了。
他多怕她是因为以为他死了,又忽然得知他没有死,一时昏乱才会有刚刚的举动——接受他的吻。
「我比妳更笨。」他和她相对注视着。「因为不敢接受妳即将嫁为人妇,所以选择离开台湾,本想叫自己不许再痴心妄想了,妳和石少岗分手却又让我燃起了希望,在机场时,我本想打电话问妳我有没有希望,知道妳来南澳的消息,我忽然不想去南极了,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我想问问妳,我俩有没有未来。」
也因为这样,他请同行的徐名珊延后行程,所以,他们并没有搭上那班死亡飞机,幸运的逃过一劫。
「幸好你忽然开窍了。」她衷心的感谢老天、感谢上帝。
他的一念之间改变了他们的一生,失去后才知道拥有的幸福,她不会再让他从她眼前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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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之后,裘素和方仰宁一起回到了台湾,他不假思索的放弃了远赴南极研究生态的机会。
此刻他的生命里,没有比跟裘素厮守在一起更加重要的事了,如果他还执意去南极,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吧,他想。
「知道一直以来,教授对我而言是什么吗?」裘素扬着睫毛,认真的说:「是父执、是老师、是长辈级的,绝不可能是男朋友,也不可能是老公,可是,现在我居然要跟一个教授结婚了,而且还是冷门的生物学教授,多么不可思议啊。」
临门一脚的生离死别让他们更懂得珍惜彼此,珍惜活在当下,他向她求婚,而她也答应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得带她回大宅去。
「我当然愿意见你的家人。」她从来就不是个怕羞的小姑娘,她很期待跟他的家人见面。
「他们可能……跟妳想象的不太一样,妳最好有心理准备。」方仰宁欲言又止的说。
他很了解她,她不会贪慕虚荣,要感觉对了才行,宅门背景反倒会成为他们的阻力,因为她是不可能受那些世家规范的。
「他们总不会吃了我吧?」她笑着挽起他的手。「走吧,我准备了两瓶酒给你家人当礼物,待会再买束花就行了。」
她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从他的言行举止就不难看出他来自什么样的家庭,一定是书香门第吧?
「对了,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她上了他开的车。「郑警官一直找我,员工说,我离开酒庄的那几天,他一直打来问我回来了没,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还没回电给他。」
方仰宁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向郑警官放了电,现在人家当然猛追不放。
「那妳要回电话给他吗?」他试探的问。
她想也不想的说:「礼貌上会吧。」
方仰宁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他得慢慢让她明白,关于男女之间应该有点距离,否则认同的差异可能会衍生许多她无法想象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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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方氏老宅的这一刻,裘素有种被骗的感觉。
在她的想象中,方家应该是间三房两厅的公寓,而非眼前这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而方家的成员也应该是书卷气浓厚的男主人和美丽娴雅的女主人,而非餐厅主位上那位锐利的老太太。
「妳说,妳叫裘素?单名一个素字?」方老太太犀利的研究着曾孙唯一带回家来的女子,品头论足。
「是的,祖奶奶。」
方仰宁说他家人口简单,这点确实,只有祖奶奶和母亲、妹妹,没有男丁,确实够简单。
然而,简单归简单,却让她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总觉得那位祖奶奶脸上应该挂一扇帘,用来垂帘听政。
「那么,跟仰宁结婚之后,妳会立即辞掉工作吧?」方老太太问。
「辞掉工作?」裘素笑了。「祖奶奶,您刚刚应该没听清楚吧,我工作的酒庄是我叔叔的产业,那等于是我们裘家的事业,所以我无法辞掉工作,我也不能辞掉工作。」
「妳这样要怎么当仰宁的贤内助?」方老太太颇为不满意她的回答。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任何一个人的贤内助。」裘素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有我的工作,方仰宁也有,我们没必要彼此干涉吧?」
「妳说什么?」方老太太更不满意了。
他们方家未来的准女主人,岂有到外面抛头露面的道理,更何况是在酒庄里,那不知道是什么不三不四、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地方。
「我们先吃饭吧,奶奶,大家都饿了。」方太太急忙想打圆场,生怕把儿子唯一带回来的女友给吓跑。
「是啊,伯母说的对,我好饿哦。」裘素笑嘻嘻地看着方老太太。「祖奶奶,再说下去,晚饭都快变早饭了。」
「哈!有趣!」方采宁笑出来。她相信这个严肃的家多了裘姊会很不一样。
「有趣什么?」方老太太瞪了曾孙女一眼,她的目光再度回到裘素身上。「妳说妳不辞掉工作,那么妳怀孕时怎么办?难不成妳想挺着大肚子工作?」
「当然啊。」她想也不想的说:「我的酒庄里就有员工是孕妇,她们的工作能力并不受怀孕而影响。」
「可是我们方家不能让媳妇儿出去抛头露面。」方老太太很坚持。
裘素莫名其妙的看了方仰宁一眼。
老天!他都没有告诉她,他有这么古板的家人,要她结婚之后在家相夫教子,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祖奶奶,这件事我们自己会协调,您不必担心。」他知道这天迟早会来,也知道素素不会容易妥协,只是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祖奶奶就提出这个问题,让他连先跟素素沟通的机会也没有。
「我怎么能不担心?」方老太太斥责道:「你是什么样的身分?我们方家在财政两界又是如何举足轻重,你的妻子怎么可以在外头工作,这成何体统?」
裘素又看了方仰宁一眼。他是什么身分?不就是教授吗?
「祖奶奶,妳就让大哥自己拿主意吧。」方采宁忍不住插嘴。
方老太太瞪着曾孙女。「然后像妳一样胡来吗?」
在母亲示意下,方采宁低下头径自挟菜吃,不过她仍不甘示弱的自言自语的,「像我这样有什么不好?总比有人从来不曾为自己活过得好。」
裘素看着她们唇枪舌战,她突然直率的问:「祖奶奶,您怎么不染染发呢?」
「什……什么?」方老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今世上,谁敢问她这种问题,她可是方尖集团的荣誉主席哩。
「我说,您怎么都不染发呢。」裘素指指自己近耳的地方。「这里都花白了,看起来很没精神。」
「没精神?」方老太太傻眼的看着她。
当今世上,谁敢说她方李宝珠没精神?大家看到她,不是奉承她精神抖擞,就是说她脸色红润,一定能长命百岁,从来没人会在她面前提这么大不敬的字眼,这个姓裘的丫头好大胆啊。
「祖奶奶,素素的意思是,如果您把头发染一染会更好看。」方仰宁又好气又好笑的打着圆场。
素素应该看得出来,祖奶奶在方家位高权重,更何况都已经快一百岁了,难道她就不能让让老人家吗?
「哼。」方老太太把脸撇转到一旁。她决定了,如果裘素不肯在婚后辞职,那么就休想进方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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