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往前走。
一望无际的草原,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一眼望去,都让人忍不住心生一股壮阔之感。
“明天,乃是我母亲的生辰,我带你一道去拜祭她。”不知走了多久,所有的人、所有的部落,都已统统落在了后方。宫宸戋望着前方的草原,对着云止说道。
云止微微的恁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宫宸戋,跟我说说你母亲怎么样?”
“我母亲……”宫宸戋说出三个字后,便沉默了下来。脑海中,清晰的拂过那一个人的脸,“其实,当年,我想要取了那个人的首级回来拜祭母亲的。不过,想来母亲并不想见他,也不想他的血脏了她长眠之地。”
云止当然知道宫宸戋说的‘那个人’指的是东清国先帝东哲辕,“你真的,如此的恨他?”
“我只恨,让他死得太便宜了。”阴鸷的杀气在黑眸中一闪而过,宫宸戋神色淡漠如初,波澜不起。
云止从未见过东清国先帝东哲辕,不过,从云浅止残留下来的记忆中,倒是依稀能找到那一个人的影子。记忆中,那一个人始终高高在上,威严得让人难以亲近。
同一时刻,山脚下的部落内,一间破败的小屋子中,风絮从一箱子内找到了一块玉佩。
借着窗外洒落进来的月光,风絮不由自主的用指腹摩挲起那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这里,乃是当年风氏部落居住的地方。眼下,重新回来,自然需要拆掉重建。而此刻所在的这一间房,乃是她当年的房间。回来几日,心中一直想着这一块玉佩,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前来找。若不是明日就要拆散、怕其他人发现,她或许还不会来。
“东哲辕,浅儿也是你的女儿。为了我们女儿的幸福,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的长眠地下吧。”
风絮握着玉佩,深深的闭上眼。许久,睁开眼对着玉佩轻轻的道了一句。然后,带着手中的玉佩快速离去。想要找一个地方,将手中的玉佩给掩埋掉。
忽如其来的安静,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空气中,可听到风声。
云止低头走路,不知在想什么。当初,东申泽为她追杀林思画,让她几度对那一个人难以忘怀。午夜梦回,也曾不止一次的希望那一个人能够平安无恙。可是,那一个人的亲生父亲,却死在了自己此刻身侧之人手中。还有花千叶,三年多、将近四年的时间,点点滴滴清晰如昨日。对他,她是有亏欠的。可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姐姐,却死在了她喜欢之人的手中。
半响,云止抬头望向前方,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过,尽管如此,她握着他的手,永远也不会松开。
“回吧,夜深了。”安静中,宫宸戋忽然停下脚步,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给云止披上。
云止点了点头,对着宫宸戋抿唇一笑。转了个身后,高耸入云的天山山脉便蓦然映入了眼底。夜幕下,可看见山顶白茫茫一片,陡峭的山壁直冲云霄。
“你说,若是雪层坍塌下来,顺着万丈崖壁坠落,会是何等的壮阔与美丽?”
一时,云止有感而发,随口一说。不过,虽然看不到,却可以想象。那白茫茫的雪层,在万丈崖顶若瀑布倾泻而下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宫宸戋一愣,顺着云止的视线望去,再顺着云止的话问道,“想看?”
云止勾唇一笑,绝对是玩笑的口吻,挑了挑眉道,“对,很想看。但可惜……”说着,眉宇眼梢间,划过一丝黯然叹息之色,将转身之前的神色完美的掩藏。
宫宸戋沉默了一下,牵着云止的手往回走,问道,“除此之外,还想看什么?”
“听说,万家灯火很好看,尤其是站在山顶往下看。”云止没有在意,随便的说。不过,那样的画面,若真能亲眼见上一见……
“还有呢?”宫宸戋听着,神色平静得继续问道。
“还想看烟花。不过,这烟花制作麻烦,部落内的人恐制作不出来,原料也不够。”各国之中,在每年的年关之际,都会在皇城绽放烟花。一年一次,其他地方都很少见,由此也可见其制作工序的难易程度。
“还有呢?”宫宸戋继续问,将云止的话一一记下,记在心中。
“暂时没有了,以后再想。”
云止摇了摇头,都是一些不可能看到的,说了也白说,还是算了。
宫宸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之色,与之前的那一丝阴翳截然相反。对东哲辕是彻骨的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可是,对身侧之人,是从心底里的柔软,只想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想护得她平平安安。
“夫人,你且去找风絮,学两个菜明天做给为夫吃,如何?”良久的时间,回到山脚下之际,宫宸戋侧头对着云止说道。
云止抿唇,“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明天……”
“可为夫明天一早便想吃,去吧。”宫宸戋柔声说着,但却是一副不容人反驳的口吻。
云止点了点头,“好吧。我现在就去看看母亲是否睡了。若是母亲睡了,那我找其他人来教我。”说着,云止松开宫宸戋的手,浅笑着离去。
宫宸戋望着云止的背影,片刻,独自一个人上山而去。
云止向着风氏部落迁徙回来后暂时居住的那一个地方而去。可是,并没有见到风絮。听风浊说,风絮独自一个人回之前风氏部落居住的那一片废墟了。
云止听后,见天色已晚,准备亲自去看看。而走至一半至极,看到风絮向着这边回来。
风絮刚刚埋了那一块玉佩,手上或多或少还沾染着一些泥土。远远的看到云止,快速的将手负手身后去,让垂落的衣袖将其掩藏,“浅儿,你这是要去哪?”
“母亲,我想去找你,你回来就好了。”云止没有看出什么,对着风絮道。
风絮点头,与云止一道往回走。听云止说想学做菜,当然愿意亲手教,“不晚不晚,一点也不晚,母亲这就教你。”
“那麻烦母亲了。”云止一笑。
之后的时间,一时便在厨房的忙碌之下,快速的、悄无声息的流逝。
忽然,小鱼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扯着云止的衣袖就要云止往外走,“姐姐,走,快走,外面有好看的。”
云止连忙放下手中的一切,几乎是被还没半人高的小鱼儿拖着往外而去的。而当云止走到外面之时,一眼望去,整个人都不觉狠狠一震,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见,前方的那一片山脉,那高耸入云的峭壁,白茫茫的雪若瀑布倾泻下来。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从来都只出现在诗文里的画面,这一刻,如梦似幻般出现在云止眼前。
而白雪的雪,俨然比那飞流直下的水更加壮阔、更加美丽……那一幕,皎皎明亮的月光下,几乎难以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部落内的其他人,一刹那,也都深深的震撼了,久久无法动弹。
那层层倾泻而下的白雪,昏暗中,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当它带着千钧之重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带起一层层白色的浪花,如水向外流淌开来。
“小族长,原来你在这里,走,快走,宸宸突然发病了,在山上。”
就在云止震撼在前方那一幕下无法回神之际,耳畔忽然传来风逸的声音。那声音,一点也不似紧张的样子,不过,云止却没办法去思考什么。下一刻,再美的画面也无法停下脚步,一个转身就飞快的往山上而去。发病?宫宸戋怎么会发病?
高耸的山顶,云止一路跑上山,硬是将平时的速度缩成了一半。
而当云止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山顶之际,那一袭金丝绣边的白衣,就那样翩然出现在那里。月光下,悬崖上,他就那样衣袂飘飘的望着自己。
一刹间,日月星辰的光辉,亦不觉被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给比了下去。至少,在云止的眼中,日月星辰不及那一袭白衣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一时间,没有被欺骗的恼怒,没有一路奔波的怨怒,只要他没事就好。
“过来。”宫宸戋望着云止,温柔开口。她上来的时间,似乎比他原本料想的,要早了那么一点。
云止喘息着走过去,双腿有些发软,“怎么回事?风叔叔说,你……”
“嘘,不说这个,你往那边看。”
宫宸戋在云止走近那一刻,动作自然的握住云止的手,将云止牵至自己身前。然后,双手自云止的身后拥住云止的腰身,示意云止向着山下那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望去。
云止疑惑,低头望去。那一眼,云止刹那间抑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猛然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神色下,除了难以置信外,再找不出其他。
但见,那下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星星点点的火光无限蔓延开去,交织成密密麻麻的一片。
“所有迁回来的部落,部落内的所有人加起来,包括像小鱼儿这般的孩子在内,有一万以上。”宫宸戋下颚抵着云止的肩膀,贴着云止的耳畔低语,“这万家灯火,夫人,可喜欢?”
“你疯了。”
云止心下震动,久久也无法平复。口中吐出的,只有三个字。疯了,他真的是疯了。他竟然让所有人在下方举火把。相信,刚才的雪层倾泻,也是出自他之手。
“烟花确实比较难做。不过,若是夫人喜欢,给为夫几日时间如何?”宫宸戋对于云止的话,轻微挑了挑眉,“只要是你说的,任何事,为夫都能为夫人做到。”
“那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呢?”
“为夫为你取来。”
“宫宸戋,你……”云止蓦然转过身去,却见,身后之人的神色,一片认真。那漆黑的瞳眸中,一如每一次,清清楚楚倒映着她的身影,深邃而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