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元这一句,不由得令在场之人俱为之一愕。
地狱风使淡淡一笑,忽的双目一凝,道:“王大夫想如何赌法?”
王泰元一笑,道:“阁下来自风魔之子的甲贺谷,用毒之术想来可称扶桑第一。”
地狱风使傲然一笑,道:“这点老夫倒有自信。”
王泰元一笑,道:“好──。老夫便以解毒之术来赌你甲贺谷各华达利家族的施毒之法。”
地狱风使双目一亮,半晌,仰天大笑道:“好──,好赌法──。”
一顿,他双目炯炯投向王泰元道:“下毒需要对象,你又打算挑那一个?”
“我──!”王泰元淡淡一笑,道:“就以老夫自己来接阁下的下毒之术。”
地狱风使双目一闪,淡笑道:“胜负又如何?”
“若是老夫输了,”王泰元笑道:“便任得你走。”
地狱风使冷冷一哼,道:“如果是老夫败了呢?”
“回东瀛──,”王泰元沉声道:“终生不得踏入中国领土一步──。”
“这话当真?”
地狱风使望向在旁的玉满楼等人。只见,他们三个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哈。”地狱风使仰天长叹,笑道:“王大夫──,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王泰元淡淡一笑,往前一跨,使到了地狱风使面前。只贝他手上一挥,那上官豪竟是身子一颤;紧接著,自王泰元袖中飞出一缕青烟没入上官豪嘴内。
立时,上官豪“噗”的打了一个喷嚏,竟是脸色大为红润。
地狱风使双眉一抬,沉声道:“好手法──。”
“夸奖了──。”王泰元淡淡一笑,道:“阁下请出手吧──。”
地狱风使稍一犹豫,负手于背,沉思了一会儿,道:“用毒之妙,好在于心意念中合一。”
王泰元点头赞同道:“果是行家之言。”
地狱风使一笑,当先已往屋内走去,边道:“解毒之心亦同。王大夫何不入屋内相互研讨一番?”
“好──。”当下,王泰元亦毫不犹豫进入,合门。
这端,上官绝已抱住他父亲急声道:“爹──,你你没怎样吧,还会不会?”
上官豪长长嘘一口气,半晌,才抚著爱子的脸叹道:“爹很好──,只怕是累了你。”
“爹别这么说。”上官绝跪了下来,颤声道:“这是绝儿所当为之事。”
上官豪朗颜一笑,将目光投向那屋内,双眉深锁。
此时,玉满楼、卫九凤和南宫渊也来到了身旁。五人十道目光俱俱是投向那扇门,久久凝住不语、不动。
如此,竟达八个时辰,已是夕斜时分,才听得里头地狱风使大笑道:“哈,过瘾、过瘾之至。”
众人的心往下沉。莫非药师王已败?
而败的代价呢?
死!
门开,一道疲惫的人影幌了出来。是谁?五个人已各自提气纳劲,准备那人一跨出门槛便全力攻击,好为王泰元报仇。
人影出,是你们这位王大夫──。
上官绝第一个跃上前去,抱住王泰元跪下磕头道:“王大夫再造我父重生之恩,上官绝没齿难忘。”
“谁要你牙齿掉光?”王泰元没好气的道:“肚子饿死啦!”
每个人都在笑,笑中有无限的欢愉。没有人问那地狱风使是走了还是死了?直到狂饮一天一夜之后,那上官绝派人清理房间时,才发现那位地狱风使是作仰首大笑状的坐化于其内。
玉满楼也放下心中的巨石。
现在,八大世家中又增加了一股力量。他沉思,百里世家和皮字世家呢?
皮王尘相当的沮丧。
原先,以为掌握了萧饮泉和玉珊儿大可以有一番作为。谁知,今日却落到人家手中。眼前,只见司马舞风含笑对坐,他又岂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复杂?
自己那一错,只怕皮字世家要断送在自己手里;从此之后八大世家只剩得其中七大世家而已。
他满腹心绪,所以没注意到有三个人也到了屋里来。
司马舞风可是大大惊喜,立时迎接道:“杜兄──,玉兄──,宇文姑娘──,别来可好?”
“不好还会来看你啊──?”杜大鸟又恢复了那副德性,道:“这位皮大公子似乎不怎么开心似的。”
皮王尘一愕,抬头看看眼前的三人,苦苦一笑,道:“三位可是春风得意。”
杜鹏大大叹一口气,坐到皮王尘身旁道:“林俪芬林大小姐你听过没有?”
没听过才怪!而且,不知道林大小姐和杜大少爷关系的那才不叫在江湖上混的。
所以,我们这位皮公子,只有乾涩的点点头。
杜鹏一叹,声音中有了一丝丝的悲伤,道:“半个月以前,她为义字战死在慕容世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皮王尘不知道。他有点错愕的抬头望向杜鹏,发觉杜鹏是瘦了点,可是神情眼彩中并没有世俗的悲伤。
那种神情,似乎,有点接近某种虔诚的神圣。
杜鹏淡淡一笑,转向司马舞风道:“司马世家的点波十三拍似乎在某些时候出手的角度有点困难?”
司马舞风承认,点头道:“不错。尤其在半空迎击,反身击打震、乾二方位时,显然有极大的缺憾在。”
“那怎么办──?”杜鹏叫道:“这缺点可是会丢命的──。”
司马舞风一笑,道:“唯一的方法就是苦练,让出手更快一点!”
他又加强语气道:“我相信最好和最差的拳法都一样有缺点。只看你练得如何而已。”
杜鹏一笑,朝玉楚天道:“喂──,玉某某──。那迎风十八招唤是不是灵巧不够就弄巧反拙啊?”
玉楚天脸红了一下,道:“是。爹正不断加强我的足下步伐,一直认为我的变化不够,遇敌之时无法临机应变,只怕没几下便叫人撂倒了。”
杜鹏“哈”的一笑,道:“宇文姑娘呢?你那手长袖拍面可俊得很哪──。”
宇文湘月脸上一红,道:“别说啦──。叫人家内力好,或是刀快的,只怕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
杜鹏仰天哈哈大笑,道:“哥哥我这大鹏刀一出,人道是可比昔年俞傲。嘿、嘿──,谁知道哥哥每一刀劈出,最少有二十六个缺点。”
皮王尘的呼吸快了起来。杜鹏所有的问话,只是告诉他一件事。
别妄自菲薄。天下,每件事没有一件成功是靠捷径的。真的成功,是不断的砥砺和苦练而已。
他站起来,勉强抑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我小弟到外头去一下。”
没有人阻止他出去,也没有人问他有什么事。
因为,男人有些事是不愿意别人看见的。
他们都能明白。所以,四个人一样愉快的喝酒、一样愉快的聊天。
就这样优闲的等著,等著他们新加入的朋友带著笑容,擦乾了泪痕从外面回来。
九岭山脉已然在足下。李北羽和百里怜雪已经暗中窜入其内三天三夜的时间。离那蔚蓝天抱琼台,只怕还得走上五天五夜。当然,这是指在没有阻揽的情况之下。
眼前,他们已经躲过了四道暗桩。真他奶奶的,李北羽皱眉皱到了肚皮上;离那蔚蓝天还那么远,这儿不时就有黑旗武盟的小罗喽在幌来幌去的。他李秃鸟肚里骂,人家百里怜雪才真的皱眉。
想自己是将称霸武林之人,也不知那条筋接了错,竟然跟这小子躲躲藏藏的像老鼠一样。好几回,若不是李找打对自己嘻嘻一笑,一副怪自己没耐性的样子,早就冲了出去把这些龟孙子宰了个精光。
终于,闪过第五道暗桩后,李北羽松了一口气。眼前一片长草原野,该是不致于有什么意外的了。
我们李大公子迈步向前走,可没想到一点。
没有黑旗武盟的人,还有少林和武当的人在!
无智大师就淡淡的站在前方,草长近乎没顶。李北羽可奇怪啦,这草一样长,莫非是那和尚特别矮小了?
不是──。只不过无智大师在立足的地方挖了个洞罢了。另左端,那凌尘道长显然也是如此做的。
李北羽大大叹一口气,道:“两位一路由霍山追到了这里,可真煞费苦心啊。”
无智大师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难道是练成了天眼通?否则,怎知老纳和道长。”
“没那么利害──。”李大公子指指天空道:“是哥哥我养的鹰儿告诉我的。”
凌尘道长莞尔一笑,道:“李施主大非常人,所养的异禽亦通人性,贫道佩服的很──。不过。”
凌尘道长一顿,将目光投向百里怜雪,道:“贫道和大师有件俗事,想找百里施主解决。”
李北羽轻轻一笑,道:“道长出家人,可是还放不下心中一点执着?”
凌尘道长一叹,道:“心在世外,人却得入也。”
李北羽一笑,冲著无智大师道:“大和尚你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智大师合十道:“本门之事想李施主必是清楚的很──。若李施主今日是老衲,那施主如何做?”
“怎么做?”李北羽叫道:“当然是拍拍屁股回家睡觉啦!”
无智大师一愕,那凌尘道长皱眉,往前跨步,使到了李北羽、百里怜雪左侧两丈处,淡淡道:“百里施主想来不是怕事之人。”
“我是──。”叫的是李北羽,只听他道:“和尚、道长──。玉风堂、八大世家、少林、武当已然联手要清一清这蔚蓝天上的乌云黑旗。你们怎么不下山去等著?”
无智大师一愕,道:“此事可真?”
“骗和尚你对哥哥我有什么好处啊──?”李北羽叹道:“听李北羽的话绝对不吃亏。
这是至理名言,记下啦──。”
那门子至理名言?凌尘道长一叹,看了百里怜雪一眼,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李北羽摇头道:“你们要找的百里怜雪不在这里。”
无智大师双目凝向李北羽,沉声道:“在那里?”
“那边──。”李北羽指西方道:“在很远、很远的那边。”
无智大师似乎一震。
李北羽又朝凌尘道长笑道:“道长要找的百里怜雪在那边──。”
他指著东方道:“很远、很远的那边。”
西方,是我佛如来之处;东方,是无量寿佛之处!
李北羽这两句话两个指向,只令无智大师和凌尘道长苦笑沉思。便这一番思索良久醒来时,早已不见我们李大公子的踪影啦。
百里怜雪呢?当然是陪著李北羽消失无踪。
无智大师轻轻一叹,道:“希望他能渡化百里施主才好。”
凌尘道长亦摇头苦笑,忽的,双目一凝!只见,长草那端有一道威武的人影走来。
人,如天神雄立;手上,是把阔剑!
无智大师和凌尘道长双双迎上,合十道:“百里施主别来可好?”
百里雄风苦笑一叹,道:“两位大师可见著了李公子和百里家里的那个孽子?”
无智大师望了凌尘道长一眼,道:“未曾──。”
百里雄风轻一皱眉低道:“难道是老夫走错了方向?不可能啊──,那怜雪的足迹我岂会不认得?”
无智大师听这话,方自尴尬一笑。
那凌尘道长已然接道:“百里施主──,眼前山下的玉风堂和各路人马已聚集准备攻打蔚蓝天。百里施主何不跟贫道和大师下山,共商大事?”
百里雄风淡淡一笑,摇头道:“大师、道长──,就此别过,老夫另外有事不能相陪了。”
说完,百里雄风已然大大跨步,循目地上所见走了离去。
凌尘道长注目百里雄风的背影,摇头轻喟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想那百里堡主心中何尝不是矛盾万分?”
无智大师一点头,轻轻一叹,两人便往山下之路而去。方走到一半,只觉在侧林子中已传来打杀之声。
无智大师一愕,和凌尘道长互望了一眼,便双双投身而去。人方道,不禁称奇。眼前,只见是一潭湖水;湖畔,正见是玉珊儿和萧饮泉联手御敌。以他们两人合力尚且险象环生,是谁有如此大的威力?
不是人,是鱼;是用云南大理石雕成的大鲤鱼。
凌尘道长凝视半晌,不由得惊叹道:“原来是苗疆一带的无火之火。”
无智大师沉声道:“我们得想个法子帮他们才是──。”
两人这一对话里,只见玉珊儿和萧饮泉更入险境之中。
凌尘道长叹一口气,道:“这石鱼内部机括灵活,看来我们只有边打边想了。否则,只怕玉施主会支持不住。”
可不是,那玉珊儿纵令是令鬼神也逃的人物,今天倒也是吃足了苦头。无智大师当下应了一声,便扬身跃出,凭著掌上四十年火候的大力金刚掌猛击轰出!
同之际,凌尘道长也不怠慢,手上青松名剑亦横扫而出,其势之猛彷若千军万马,甚是骇人。
谁知,这威猛无仪的一掌一剑夹至,竟只是让那石鱼顿了一顿,立时又自口中吐出一团青气来。
凌尘、无智大惊,一伏一跃,立时“轰”的一声,两人之间便多了团火球来。凌尘道长人伏于地,骇见四周涌来四座石鱼压至;方一滚身,又见一石鱼鳍上数排兵刃已至面前。
正危险之际,忽的一股掌风涌至,拍击那石鱼上,便利用反挥之力震离了凌尘道长。随即,又叫一人扶住了自己。
凌尘道长心中感激,方说了个“谢”字,回头一看,竟是萧饮泉,不觉愕在当伤。
那端,玉珊儿大叫道:“老道小心点──,会要命的──。”
凌尘道长一惊,连忙挫身闪避了左、右的攻击,叫道:“大家快进入林子里,这些石鱼便无法运作。”
便这一招呼,因人齐齐跃到了半空;凌尘道长伸手一抓玉珊儿脚部,便往林子扔去。此时,那十二只石鱼已排成一排挡在林子之前,纷纷向上吐出青气雾来,形成了一道火墙,以阻众人由上跃过。
玉珊儿被凌尘道长用力一顶,自从那火墙之上而过。凌尘道长方不怠慢,一伸手又拉向萧饮泉。谁知,萧饮泉人在半空尚能一挫身,大笑道:“萧某罪过大得很,理应留下──。”
那凌尘、智空方双双叫道:“不可──。”
萧饮唳已大笑同时扣住两人往林子扔了去。立时,自己则往下落了下去。那十二只石鱼立即一涌而至,便要包围过去。
这端,玉珊儿大叫道:“萧饮泉快过来──。”
萧饮泉在那端仰天朗笑,道:“萧某一生未曾逃过。”
说著,不管林中三人呼唤,转身便跃入湖中,曾对那些石鱼叫道:“嘿、嘿──,有种就过来──。”
那十二只石鱼果然听话,立时并成两排,轰隆隆的往湖里而去。
这端玉珊儿大叫,那端萧饮泉大笑;只一忽儿,湖面便平静了下来,那萧饮泉和十二只石鱼全沉入湖里久久不冒上来。
玉珊儿心里一惊,冲到了湖畔,却依旧是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无智大师皱眉道:“看来──,我们也得下去寻那萧施主一番。”
凌尘道长淡淡一笑,若是在今日以前有人说自己会关心那魔头生死才怪。而现在,他却是一言不发的第一个跳了下去。
同时。玉珊儿和无智大师互道了一声小心,亦纷纷往湖面投入。
山中有小村,村是两条街构成的,倒也应有尽有。
首先,是小酒楼便有一间;酒楼旁边就是赌坊。
打死我们李大公子也不会相信在这儿开赌场会有什么搞头,不过,他还是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本来吗──,人生如赌,早晚总会遇得上的;所以,不如自己两条腿还能走,两只手还能扔的时候,大剌剌的走进去,坐下。
场里,当先一桌的是开大开小;他李北羽和百里怜雪的进来,似乎没有一个人特别注意似的各玩各的。
李北羽可不这么想。最少,有八双招子直看着哥哥的背上,好像是上头长了棵摇钱树似的,叫人直冒起火来。
冒火又怎样?李大公子在洛阳搞了十年的无癞,自然有他一套混的方法。只听,他拉开那嗓子大叫:“这是抢劫──。强盗来啦,每个人贡献一点银子吧──!”
这一喝,如果还没人注意就太反常啦!果然,立时有六只拳头,三条腿踢向自己而来。
李北羽可聪明,能看别人打的时候,那就凉快一边去的好。于是,这位最赫赫有名的李找打一溜的躲到百里怜雪身后;就在耳里传来惨叫声的同时,他已从台面上捞了足足两大把银子。
人家岂会甘休?李北羽的说辞是,指指百里怜雪朝众人解释道:“他是主谋,管打架的。”
赌坊的旁边是酒楼。我们李大公子就坐在那儿轻松愉快的边饮酒,边听隔壁传来惨呼之声。直到,喝完了第三壶烧刀子,那百里怜雪才漠然的坐到对面来。
我们这位李秃鸟可笑得跟刚生蛋的老母鸡一样,很愉快的道:“多喝点,反正酒钱是抢来的。”
百里怜雪倒是二话不说,一饮一壶,连灌六次之多。
李大公子可有点心疼啦,叹了口气道:“慢点吧──,这里可是一壶十两银子的。”
百里怜雪差点给噎住。虽然他一向表现很冷漠的样子,这回终究忍不住问道:“十两银子?”
李大公子一耸肩,道:“没办法啊──。平地里五钱铜板儿一斗,这里可开的是黑店。”
可不是,举目这家酒楼迎风拍展的,是一面大大,大大的黑旗巾。中间,犹有武盟两个火红的字!
百里怜雪的眼皮跳动了好几下,因为,门口就站了一个人。孙飞!
很少人见过孙飞出手。除了骆驼之外,听说还有六个人见过。可惜,六个都是死人。
当然,死人是不会告诉你什么事的。它只会告诉你,孙飞练的是“大翻天手印”的功夫。他已经练到了多高?
曾经,那六具尸体叫药师王给解剖过,所得到的结论是,十二层极顶。对于这样一个人,百里怜雪不由得露出兴奋的表情来。
终于,有一个像样的对手出现。
但在同时,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那便是体内一股乱窜阻滞的气机,与日渐增。由他惨白的脸色,已现出端倪。
孙飞冷冷一笑,走到百里怜雪面前,轻哼道:“听说──,你绝对不会拒绝别人的挑战对不对?”
百里怜雪淡淡的点头。
孙飞笑了,朝李北羽道:“听说他出手的时候,你绝对不阻止对不对?”
“对极了──。”李北羽还是笑得很愉快。而且,看孙飞的表情,就如同他已经是个死人一样,充满了最后的道别和感伤──。
孙飞一笑,点头道:“所以──,我和他决斗,你只管安心的坐在这里是不是?”
李北羽竟然摇头。他的理由是:“哥哥我想看看你死的样子有多难看。”
他加强语气道:“以后可以拿来炫耀的──。”
所以,李大公子非跟去不可。而且,是半醉微幌的搭手在百里怜雪的肩上跟著去的。
从小村走到决斗的断魂崖也不过是五十来步而已。李北羽大笑,拍掌道:“好──好地方。败的下崖,胜的便到村子里大大喝一杯。”
孙飞冷冷的再看向百里怜雪时,不禁有点吃惊。原先,百里怜雪那惨白的脸色已然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正常的血色。他民往下狂跳!
原本,接获属下的报告,百里怜雪在赌场一战中,显然在气机上已大大不顺遂,怎会这么短的时间恢复正常?
唯一的可能,是李北羽方才搭肩之时,暗中给了百里怜雪治疗。
此时,纵使因为方才的一时失察而恨得牙痒痒也是无济于事。不过,对付眼前这两个小子倒是还有必杀之计。
他淡淡一笑,环顾四周看热闹的,正如安排有了三十六名。完全符合天罡之数。
李北羽瞅了孙飞一眼,叫道:“孙某──,要干架还托托拉拉的干什么?不快。”
话声未落,只见那酒店老板顶著一个大肚子摇摇幌幌的边跑近来边叫道:“两位客倌──,酒钱未付哪──。”
跑著,便经过了孙飞身侧。孙飞双目一闪,右掌急出,一拍向那酒店老板,口里叫道:
“滚──。”
滚!真的是滚了起来。只见那老板滚动著圆嘟嘟的身子,便往李北羽和百里怜雪而来。
李大公子笑歪了嘴,道:“果真滚的哪──。”
口里说,手可不慢,立即自怀中取出翎羽便点向那近来的酒店老板。谁知,人滚到了面前,上半身竟一分为二。显然,是两个人用缩骨功藏成了一个啦──。
这下,连我们李大公子也不由得不赞了一口道:“好心思啊──,还亏你们装得出来。”
嘴上笑,手可一点也不慢;因为人家手上有兵器吗──!又薄、又扁、又利的鳌子刃!
李北羽一笑,手上翎羽已弹;弹在四人之间,毫敬如蒙雾,似轻纱。羽梗呢?
鹰羽落鲨刃!
那两名刺客抱臂而退的同时,三十六名四周的汉子已经一涌而上。个个,不知从那儿抽出了链子刀来,一转转便往两人头上罩来。
乱军之中,还听得我们李秃鸟大笑道:“孙某──,你以为这些破铜烂铁可以阻止多久?”
孙飞人已退出十丈外,哈哈大笑,道:“你马上就明白,那些人是陪葬的。”
李北羽心中方是一跳,只感觉大大不妙,立时朝百里怜雪大叫道:“快往上跳──。”
百里怜雪最少可以相信一件事,这回听李北羽这小滑头的话似乎没错──。
就在两人跃起的刹那,整半个悬崖全叫埋在下头的炸药炸的纷飞。
李北羽人在半空,将一切真气护住全身要害,犹能转头看那百里怜雪。只见,那小子却瞠目注视孙飞那个方向。
干啥?孙飞有哥哥我好看?李大公子的身体已经往下落,倒是真成了秃鸟,真的也飞不起来啦!
不过,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看看那位孙朋友是如何得意的样子。
死人的样子一定不好看。孙飞是个死人。
所以,孙飞的样子也不好看。
李北羽对自己的推论满意极了。真的,他真有点觉得自己是个推理的天才,能推得出这么好的结论。
所以,他想大笑。因为,他看见百里雄风杀了孙飞,然后跃了过来,伸手要拉住自己和百里怜雪。
李大公子的微笑突然消失了,因为距离太远,就差了那一点点,自己和百里怜雪便如手拉手“咻”──的往下掉掉掉得人心也一同往下沉。
我们李大公子最后记得的一件事是,把曾经研究过的脏话痛快淋漓的从山顶骂到谷底。
杜鹏觉得这条修水的支流实在是可爱极了。最早,是萧饮泉萧先生忽的由河底冒了出来。接著,是玉大小姐陪著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冒出水面来。
然后,杜大鸟就跟玉楚天打赌,一定还会有朋友出现。果然,一路由白天等到了夕斜之时,哗啦啦我们李秃鸟和百里怜雪也冒出了水面。只是这回的两个脸色都不怎的好看。
杜鹏拍了李大公子十来个脸颊,边叫道:“醒醒醒醒,喂──,还偷睡啊──?”
说著,便是往肚子一拳下去。“哇”的一声,李秃鸟张口吐了一肚子水到这位杜朋友脸,方才幽幽醒来,一副很懒慵的样子道:“这是那儿?”
“那儿?”杜大鸟没好气的擦著一身一脸的水渍道:“反正你这种人绝不会上极乐世界的就是啦──。”
“杜鹏?”李北羽的眼睛可亮了,一咕噜坐了起来抱住他道:“怎么──,你还没死?”
什么话?杜鹏张了老大的眼珠子,真想给这家伙狠狠的凑上一、两百拳。心中想着,那端玉珊儿已经是快步飞奔过来,投入人家的怀抱啦──。
李北羽淡淡一笑,轻轻把玉大小姐推开。一转身,拍了拍好朋友的肩头,道:“饮酒须豪友,品茶须逸友──。哥哥我称不称得上?”
“当然──。”杜鹏有点感动。因为,李秃鸟这小子也够朋友,并不在自己面前拥抱久别的妻子,怕的是自己想起逝去的爱情。
他很感动,感动这份无时不在的友谊。然后,用笑声掩住泪水,道:“你不配,还有谁配?”
玉珊儿看着两个男人丢下自己,大笑的离去。她心中可没有半丝毫的不快;反而,觉得很欣喜。
因为,郎君是个重情义的人──。
玉楚天的工作可比较忙一点。他必须想法子救百里怜雪,而且,不能让玉风堂、八大世家、和少林、武当的人知道。现在,整个剿灭黑旗武盟的成员已然聚集。
他叹一口气,正以内力救百里怜雪之时,那河中又“哗啦”一响!我的妈呀──,干啥,难道世风流行从山上摔下来掉入湖里?再由下水道的暗流中出来?
这方法,是快没错,只是冒险了一点。
他还在苦笑,那宇文湘月和玉珊儿已然失声叫道:“是百里堡主。”
玉楚天的头更大了;待会儿这对父子相见不知道会什么情景?
他望望宇文湘月,再望望玉珊儿,三个人同时一耸肩的做了个苦笑。该死,李北羽的成名动作。
玉楚天站了起来,他有一个最好的方法:“问爹吧──。”
爹娘永远有一个好处,也是永远的责任。
儿子处理不了的事,自然而然就会交到你的手上来。
这是每位父母的义务,也是他们的光荣!
因为孩子信任他们!
百里雄风和百里怜雪呢?他们三个醒的人齐齐叹气!
以石为桌,以溪为琴;友谊的可贵,在于随时随地都俱有芳香。也只有在随时随地都能俱有真诚友谊的人,他们才叫做真正的朋友。
李北羽缓缓举起掌中酒,淡淡道:“以这酒,敬你和小嫂子。”
“谢谢──。”杜鹏举杯,连二饮。方才嘘一口气,笑道:“可记得苏轼的永遇乐?”
当然记得。昔年进士考题中,便有这首词来。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沈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露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偏。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两人低叹,再举杯,又复相对饮!
夜静、人静;此际,正是一切尽在心中不用言。
杜鹏很感激眼前这位朋友,除了他,还有谁能深入自己心中了解到将那份生死思念埋到心底细细回刍的味道?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他伸手,握住他的好朋友,久久不语。
“冷枫小刀落月诗,常叫多情应笑我!”
他们手紧握,想起十年来,曾有多少往事一起渡过。他笑了,他也笑了,杜鹏眼眶泛出了泪影,除非是身受其境的人,否则,有谁能如此接近他的感受?
“会打扰你们吗──?”声音淡淡的,来自月色之下。那人影,轻飘飘的到来。
“不会──。”杜鹏突然觉得萧饮泉这个人其实是满可爱的。他拍了拍地上一角,笑道:“如果你不会嫌这地方粗糙的话。”
萧饮泉不觉得。因为,伤心人遇伤心人,绝对不会挑剔什么风景情致的。有的,只是同样的心伤。
他坐下,一连十三饮,从没说半句话。最后,放下了酒杯,忽的一笑,道:“我们来唱首歌──。”
“好──。”李北羽也笑了,眼中已有醉意,淡淡道:“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你笑,想不到还不至于令人讨厌──。”
杜鹏眼中也有了醉意,他长长嘘出一口气,道:“唱什么好?”
“大江东去,浪淘尽。”萧饮泉双目湛光,缓缓道:“还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诗是好诗──。”李北羽和杜鹏同时叫道:“词──,是好词──,都值得唱!”
萧饮泉也笑了起来。“既是值得唱,为何不唱?”
三人哈哈大笑,往后一仰身,全数倒于在上河畔。
月,仍旧静静的照著,照著河水、照著三个男人的友谊,照著天地一片宁静。
三个男人,都已酣然入睡,要唱的歌,并没有由喉咙里倾出来。
因为,在他们的梦里,有长江狂奔东去,也有黄河落天上来,他们都在微笑,静静的夜、静静的月、静静的人,都是淘涌湃涛的梦──。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人影,轻轻的走近。是贝字世家仅存的嫡传子女贝雨虹。她缓步,走到萧饮泉身侧;手上,抱著的,不是刀,不是剑,而是一袭轻裘。
她一叹,缓缓低身,将轻裘覆在萧饮泉身上,又无声无息,没入黑暗之中。
第二道黑影来,赫然是琴剑四女中的风铃。
只见,她凝视杜鹏半晌,缓缓脱下外袍,盖在他的身上。轻轻,又深深的一叹,在泪水还没有滴下脸庞以前,起身,离去。
黑暗之中,玉珊儿悄悄向宇文湘月打了个招呼,将手上的三件衣裘放下两件,自己拿了一件走到李大公子之旁,含笑凝视。
宇文湘月呢?她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似乎,追蹑一个人的方向而去。
有事吗?在这静静的,充满了爱和思念的夜里,会有什么事吗?
月色下的原野,两道苗条绰约的人影并立,断断续续的,随著晚风中,那声音传来,传于原野之中。似乎,是说给躲在暗处的精灵们听的。
“妹妹又何须这么固执的非回山上和那些恶魔在一起不可?”
“因为因为天下之大我无处可去。”
“不──,最少有一个地方永远欢迎你──。只看妹妹你愿不愿意去而已。”
“有吗──?”那声音一顿,狐疑道:“那里?”
“玉风堂──!”
“玉风堂?怎么可能──,我我和他们是死敌。”
“姐姐我以前呢?是不是也是玉风堂的死敌?”
“可是。”
“放心好了──。”那声音肯定道:“玉风堂里有许多的年轻人,我们都热爱生命,也热爱友谊。”
又一道人影自远处而来,也是女人。只听她轻笑道:“风铃妹妹,难道看不起姐姐们嘛。”
“我我玉大。”
“别这么称呼──。如果,你愿意成为我们的姐妹,就直呼名字吧──。”
“是,我愿意──。珊儿姐──,湘月姐──。”
月,依旧默默无语注视人间世的一切。
就在三个女人轻笑拥促离去的同时,一道峻峭硕壮的人身影出现,对著九岭山脉,眼中尽是无言的复杂。
月光,落著,落到他的左手,左手有剑,鞘是古朴。
里面的剑呢?
传说,里面的剑身是通体幽黑,不,除了锋刃一线白芒!白芒,就如顶上的月,临照人间,无私不已!
他为什么独自又要上那蔚蓝天抱琼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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