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吧。
2005年春节过后,我回到湖边村的租住屋。王树还没有回来。有一天,丁小胭突然打电话说,要来看看我的住处。我有点惊讶地同意了。这天看见丁小胭的第一眼,就感到她似乎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她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有点凝重,又有点忧虑。她进门以后,在屋内四处转了转,有时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最后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她说,你这屋里有点冷。
我点头。嗯,这屋子一直比较潮湿。
这时,她用那只戴着手套的左手摸了摸耳朵。我知道她的这个动作。她有什么事要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时,就会用左手去摸耳朵。
“你最近,有男朋友了?”
“是,上个月刚刚认识的。这个房子就是我们一起租的。怎么了?”
丁小胭又用左手摸了摸耳朵,然后就说出了那句话。
“这一年,你将遇见五个男人。你会因其中一人而死。”
后来,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这句话左右了我在2006年整整一年的命运,还是它仅仅作为一个预言,一个警示,一句忠告,或者,一种暗示?当时的情况是,丁小胭说完就感到了后悔,而我,在瞬间的不敢置信与慌乱之后,只说了一句:“丁小胭,我究竟是相信你好呢,还是不相信你好?”
因为除了这句,我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后来王树就从家里回到了武汉。有一天晚上,我在卫生间里洗着脸,抬起头来在镜子里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我说:“王树,如果我现在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有几秒的时间,客厅里静悄悄的。然后就听见王树说:“我会很害怕,很惊慌。”
“然后呢?”
“没有了。”
然而最后,消失的并不是我,而是王树。我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我想到了丁小胭的话,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么现在,我究竟是继续在这间房子里住下去,还是搬回寝室去住?我犹豫了整个下午。这个下午让我突然明白,其实我哪里都不想去。寝室里的阴冷和这里的阴冷一模一样。为什么我不可以换个住处呢?因为我没有足够的钱。
晚上,我将毛巾和牙刷装进塑料袋,又带了换洗衣物,离开了湖边村,往寝室走去。在樱园的路口,远远看见樱花已经开了。这才想起原来已经到了三月。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里看见樱花。我摸了摸衣服口袋,里面放着两把钥匙。我默默想着,薄一点的铜钥匙是寝室的,十字梅花的那把,是湖边村三栋四单元的。
在寝室楼下,我给丁小胭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今晚回寝室住。她并不惊奇,也没有问为什么,只说,改天我来看你。我说好。挂了电话以后,我看了看时间,十点多,此时的寝室已经听不见吵闹的声音,每个人都在准备入睡。唯独207寝室空着。
我上楼,拿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正准备向左扭动的时候,发现锁打不开。又试了一次,它仍旧硬生生地卡在那里。看样子,是有人从里面反锁了。但我刚才上楼的时候,还看了一眼207的窗户,里面明明黑着。我敲了敲门,没听见任何动静。我又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是空洞的,毫无生气的回响。
寝室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这有点奇怪。最后一个离开寝室的人应该是我。不,也不对,尹霞她们还是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返回寝室的。我一边想着,一边跑下楼,站在宿舍楼下,向207寝室张望。这里的确黑着灯。我又从二楼的第一间寝室开始数起,来回数了几遍。此时已经可以确定,207寝室里的确没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那为什么门会从里面反锁?
想了一阵,我给尹霞打了个电话。她许久才接。我问她,这段时间有人回过寝室吗?
“好像没有吧。我没回去过。怎么了?”
“我现在就在寝室门口,但是门打不开了。”
电话那边突然一阵沉默。
“现在几点了?”
我看看手机“快十二点了。”
“今晚你最好别住在寝室了。”尹霞说。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我连问一句“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再打过去已经关机。我又接着给刘春芳和陈莉打了电话。她们在得知我的情况后,都说了同样的话。
今晚,别回寝室。
离熄灯的时间还有几分钟。我站在寝室门口的台阶上,仔细体会着她们说话时的语气,由此又推想她们的表情。我感到了一丝不安。我拿出手机,给丁小胭打电话,但她的手机关机。我只好又给陈莉打电话,说我今晚实在无处可去,可不可以在她那儿住一晚上。陈莉犹豫一阵,最后答应下来。
此时,寝室楼上的灯光正在一点一点地熄灭。看门人从收发室里走出来,喊着熄灯了,熄灯了。当我沿着上坡路,走到坡顶再回头看时,整栋宿舍楼已经被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之中。
我加快了脚步,向学校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