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无声,安静中一个个副将或切齿,或斜眼,最后全都悄然消失在了大厅内。看着那些副将一个个离开,宋庆心头的阴霾更盛了,他知道那些人打的什么算盘。
陡然间,只见他脸色绯红晃了几步,猛地扑到佩刀前,拔出跟随多年的长刀带着几个亲兵疾步向外走去。
“杀”
城内,喊杀声更炽烈了——
琉球外海。
镇远号甲板上,林泰曾站在舰桥顶部扶着栏杆,看着旁边护航飞鱼号桅杆上那面迎风招展的血云龙爪旗,心头说不出的感慨。
身旁,斑驳的舰身上炮弹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下面,水兵们三三两两的坐在甲板上,目光都有些凝滞。
更远处,靖远号更是步履蹒跚,水线早已看不到踪迹,若不是旁边那两艘救援船和拖船的帮助,怕是早就要宣布弃舰了。
这就是剩下的北洋
一支已经从内到外,全都被打残了的北洋
看着那些面色呆若的水兵,看着残破的舰体,林泰曾眼角微微湿润。
见到好友久久不动,刘步蟾唏嘘一声,缓缓走到了身边,从兜里掏出了一包卷烟:“来一根。”
“这是?”林泰曾吸了吸鼻子,看着刘步蟾掏出的卷烟,微微愣。“呵呵,对面那位宁舰长给的,跟咱们在英国吸的雪茄和旱烟差不多。”
林泰曾点点头,接过卷烟点上火后狠狠地吸了一口,顿时辛辣的烟味呛得他连连咳嗽,连眼角的泪水都滴了下来。
刘步蟾微微一笑,扭头看着远处护航的飞鱼号,缓缓说道:“凯仕,你还记得我们去英国学操舰时事情吗?”不等林泰曾回答,望着深邃的大海,他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在去英国的船上,我们俩也这么站着,旁边是一艘英国的兵舰,那时你说,你以后要操着更大的兵舰,遨游大洋。”
林泰曾不知道为何刘步蟾会说这些,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点了点头。
“留学归来,北洋初建,我等是何其高兴。后又远赴德国接手定镇两舰,更是傲视四邻。”刘步蟾说着话,眼神愈加凝重:“可说实话,我们北洋除了去过两次日本外,还到过那里?”
这个问题,让林泰曾顿时忘记了继续和卷烟较劲,愣愣地看着刘步蟾,忽然现这位一起留洋,并成为定远号管带的好朋友似乎陌生了很多。
刘步蟾说着,忽然伸出手,指着护航的飞鱼号叹道:“之前,我问过那位宁舰长他带舰去过那里,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林泰曾木讷的摇头中,刘步蟾的声音已经传来:“他告诉我,他到过智利,墨西哥,琉球,澳大利亚,南洋,瑙鲁,还去过一次阿根廷。他还说,只要是有自家货船的地方,他都要去保护他们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带领着战列舰,踏遍每个大海,和每一个海军强国打一仗”
“不论胜败。”
刘步蟾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脸色略带颓废的林泰曾,眼神清澈:“他还告诉我,他是海军从登上军舰的那刻起,那位李少爷就要求他们记住一句话,舰到之处,便是需要守护的海疆”
“舰到之处,便是需要守护的海疆”
喃喃着这句话,望着还不到镇远号十分之一的飞鱼号,林泰曾陡然觉得它似乎变大了很多很多,甚至比脚下的镇远还要强大。
夏威夷海军,太平洋舰队
忽然间,林泰曾有了种想立刻深入到这支部队,详细了解它的冲动,但信号兵的话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两位大人,我们到琉球了。”
林泰曾和刘步蟾互望一眼,飞快的走上了舰桥,远远望去,夜幕中的琉球港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几点豆大的星火还在闪烁。
随着三舰缓缓地通过水道,借着星辉他猛然现,码头上似乎没有一艘军舰,只有人影艨艟,但由于距离遥远,也看的不是很清晰,才回头指挥起了靠港。
就在这时,整个码头在眼前陡然亮了起来,就仿佛处于寒窑中几年未见过太阳的人那样,眼睛猛地一黑,然后又猛地大放光明
灯光,到处是雪亮的灯光
除了密密麻麻的灯火外,数十盏从他们未见过的大型探照灯也纷纷出一道雪亮的光柱,光柱在夜空中纠缠着,淹没了头顶皎洁的月色。
除了灯光外,更让两人惊讶的是,无论他们向哪个方向看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穿着洁白的海军服,笔挺的裤子,鞋子擦得蹭亮。
他们昂着头,脚下微微错开,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靠港的三舰目不转睛。
他们挺直身躯,他们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自信和从容
没有鼓乐,没有呼喊,甚至没有声音
他们就是太平洋舰队的水兵
猛然间,林泰曾和刘步蟾仿佛觉得一种什么东西被强塞进了心田,让他们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随着镇远号第一个靠上了码头,他们见到了那位和这些士兵同样装扮,见到了那位在北洋中郁郁寡欢,却在远走他乡后已经成为了这支军队最高指挥官的陈平。
两人飞快的走下舷梯,向着陈平走去,但就在即将靠近的时候,一个嘹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海湾。
“立正,全体都有,为逆境中,坚守不屈,浴血奋战的北洋。”
“敬礼”
声音高亢而响亮,随着这个声音,站立在四周的那些水兵们突然双脚一并,出刷的整齐而利落的一声,随后右臂高举斜到了眉梢。
刚刚返回的飞鱼号将士也全体站到了甲板上,庄严敬礼,就连陈平和他身后的海军军官们都同样在敬礼
陡然间,无论是林泰曾还是刘步蟾,或者是正在追随而来的叶祖珪,都猛然觉得仿佛一股令人酥麻的感觉沿着脊椎直冲脑际,令他们鼻热难耐。
他们在给北洋敬礼,给一支残兵败将敬礼他们在给一支从建立开始,就始终身影孤单的舰队敬礼
这是属于海军的敬礼
恍惚间,林泰曾仿佛明白了李默说的那句话。
“舰到之处,便是需要守护的海疆”
他呆呆地站着,慢慢地直起身子,学着面前的陈平缓缓举臂,身旁的刘步蟾也举起了右臂,接着是叶祖珪,吴应科和每一位站立在甲板上,看到这一幕的北洋将士。
他们的敬礼动作或者笨拙,或者不标准,他们的身体或许不够直,但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湿润
“礼毕”
随着嘹亮的声音再一次出,敬礼的太平洋舰队水兵们全都放下了手,动作整齐的就像是一个人。陈平脚步飞快的走了过来,但等他走到几人面前,刚要打招呼时,刚才还整齐的水兵列阵一角突然躁动起来。
如同连绵不绝的潮水,躁动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炽热,最后整个码头都欢呼起来,他们叫喊着,欢呼着,兴高采烈甚至忘记了军规。
林泰曾呆呆地望着这些刚才还保持严肃和整齐的年轻水兵们,不知道生了什么,直到陈平接过一份电报,带来了一个令他们和所有北洋将士都震惊的消息
太平洋军已经对俄宣战,并且在今日,在对马海峡。
打败了俄国远东舰队主力
是,全歼——
ps:写下这一章的标题,不是为了煽情,是为了河马心中的北洋梦,也是书中一个时代的结束
为了北洋,敬礼
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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