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戴天磊愣了愣,旋即失笑道:“都尉别拿小弟开涮了,别说这事不可能,就算是真的,那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把青黛名字勾掉也不是难事。”
“勾掉她的名字的确不难,”顾长安把玩着手里的瓷杯,薄唇微翘,“可你这边只要一勾掉,那边就会有人把事情捅出去。礼部选走的舞姬是要进教坊的,换句话说,那舞排完了就可能进宫表演给贵人们看,再往深里想,万一哪个姑娘尤其动人,像是青黛这种资质的,保不齐就被哪位贵人瞧上。那戴公子,你可就是跟宫里的人抢女人。退一步说,你堂堂知府公子为了一个舞姬闹得满城风雨,你爹戴大人的乌纱帽上不知道会不会溅上几个无辜的泥点子?戴大人一生清廉不易,为了一个女人,戴大少要掂量掂量孰轻孰重才是。”
戴天磊听完脸色沉的很难看,缓了片刻才明白过来顾长安今日宴请的根本用意,盛怒之下他几乎掀翻眼前圆桌。而顾长安也不是个吃素的,一掌拍在桌上,也不管是不是牵到伤口,刷的起身看着戴天磊,道:“你今日掀了我的桌,这事就不是你我之间的了,戴天磊,你确定要砸了我这小厅?”
顾长安说完,就卸了力,站在一旁抱臂看着。戴天磊双手把在桌边上,捏的指关节泛白,半晌,才满脸懊恼地松了手,重重拍了那实木桌一巴掌,算是泄气。
“你跟青黛什么关系?”戴天磊转过脸来冷眼看着顾长安。
“我跟她没关系,只是韶音坊的管事跟我有几分交情,央我管一管这事。”顾长安回看着他,丝毫不退让,“你无须多想,我今日请你这顿酒席并非只为青黛,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戴天磊盯着顾长安,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可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有些颓然地看着她,“都尉不知,我是当真喜欢青黛姑娘。”
“人活在世上数十年,喜欢的人和东西有很多,却并非每一样都能收归囊中,这是人生得失之间的平衡。我信你当真喜欢青黛,如此失去她,你会消沉失意。可比起男人胸怀的家国天下,这又算的了什么。”
“家国天下?”戴天磊哼笑了一声,“裕州城的人都叫我小霸王,你不让我投军不也是听说了我的坏名声,怕我乱了军纪?”
“我说你不能投军不是因为你混蛋,而是因为你不了解战争。”顾长安平静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壮和寂寥,他日你如能懂得,不妨再向我兄长自荐。至于你的坏名声,这你怪不得别人。你多年横行乡里,百姓自然讨厌你。可要问他们小霸王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大家伙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该有一杆秤,别人的说法,那是他人的事情。你老子戴大人是全朝野都拜服的清官,可戴大人心里苦不苦,这你比我清楚。行了,今日就这样罢,你要恼我也好恨我也罢,他日如京城能再见,你我再一同论论理。”
顾长安说完,转身就走,戴天磊紧追两步,执拗地看着她道:“顾长安,你方才说的话我虽只听懂了一半,可我都会记下。你断了我和青黛的缘分,这笔账我也会记下。日后待我拜相封侯,再一并向你讨要。”
顾长安轻笑着退后一步,向着戴天磊一揖,不带丝毫嘲讽地诚恳道:“长安静候。”
戴天磊走了,顾长安脸上才显出疲态,童生忙过来扶了她,慢慢走回卧房里。
童生给顾长安递上白水,感慨道:“这戴公子也是有趣,原以为是个混不吝,没料想道理也说得通。”
顾长安坐在榻边歇了口气,说:“他不是什么恶人,胸中也有抱负,只是有他爹在头上压着,有什么抱负也都百搭了。”
“那他就不会打青黛姑娘的主意了?”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惦记,青黛也许会变成他此生的心结。但现在,他不敢拿他老子冒险。”顾长安揉揉太阳穴,在榻上和衣躺下,拉过旁边的薄被搭上,摆摆手道:“你也去歇着吧,我实在累了,就睡在这吧。”
童生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出去了。
夜凉如水,童生站在院里看着一轮残月叹了口气,转念又想起什么,摇摇头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