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回到靖远侯府已有几日,老夫人惦记着怕她住不惯,总叫身边的嬷嬷来问候几句。但顾长安从前打仗时候荒地山洞都睡过,只要不是兵荒马乱她都能睡踏实,所以老夫人问过几回后便放下心来,不再差人过来。
童生在侯府里没挑出什么称心的丫鬟,最后还是顾长宁送来一个叫竹染的丫头,过了年才刚满十三,见到顾长安时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话不多却知道看人脸色,也能吃苦,顾长安觉得挺满意。
顾长宁的夫人杜氏给顾长安送了几套裙裳,无奈对她身量估计不足,还是短了一截。杜氏很是不好意思,忙说这就叫裁缝改制出来,顾长安客套几句,再三嘱咐样式要大方简单,无需花团锦簇,这才把满眼歉意的杜氏送出院子。
顾长安的大嫂沈氏和二嫂杜氏的性格几乎是两个极端,沈氏沉稳内敛少话,杜氏活泼热情聒噪。顾长安自打回了侯府,跟大嫂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极少照面,倒是二嫂一天两三趟,往她这里跑的勤。
送走二嫂杜氏,顾长安呼了口气,招呼新来的小丫鬟竹染帮她换上长衫,束了个男子发髻,就带着童生出门赴约去了。
琉璃馆是京城独一份的酒楼,独就独在每样菜每日都有固定数量,需得预定,多了就不卖了。物以稀为贵,纵然琉璃馆的菜卖得比别家贵了几倍,达官贵人们却还是趋之若鹜。
琉璃馆的老板姓叶,叫叶清城,据说是个邪魅的男人。顾长安自然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只听叶清池提过几句他这个胞弟,算是叶氏里出来的一朵奇葩。
琉璃馆临湖而建,窗子也比普通建筑开的大,几乎人高。京城里的人都道这是叶老板为了欣赏湖光水色,顾长安却觉得这纯粹是叶清城怕别人打起架来跳窗时砸烂窗户,跟景色没多大关系。
到了琉璃馆,便有店伙计引着顾长安到了二楼一个临窗的位置。
叶清池在窗边坐着,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远远看去,是个风雅公子的模样。
“来了,”叶清池在顾长安走到近前时偏头看她,眼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坐吧。”
“什么事把你劳神成这样?”顾长安兀自拿了块糕点,边垫肚子边看着叶清池。
“察言观色的本事倒见长,”叶清池轻笑了声,“是有些事,但说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无甚益处。倒是你,不声不响地回京,是真打算好了?”
“打不打算都走到了这一步,我现在位置尴尬,在裕州是呆不住的,回了京城还有侯府接着,总算说的过去。”
叶清池攒眉,“上面那一位未准你辞官,态度总觉得耐人寻味,事情未必就是表面这般简单。”
顾长安沉吟一瞬,未接话,反问道:“说起来,上回我托你查的事你赖了许久都不愿吐口,眼下我已回京,你可要接着赖下去?”
说罢,顾长安看了眼湖面缓缓靠近的画舫,眉心微蹙,只觉船头立的那人身形实在眼熟。
“你说镇北关外流寇那事啊,”叶清池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那事你料的没错,是他那心狠手辣的四哥所为。”
顾长安垂眸,刘珩的四哥便是现在的康王,皇帝的老四儿子刘隆。据顾长安所知,刘隆在朝中根基颇深,生母是皇帝宠了许多年的丽妃,地位非旁人可比,因此刘隆一直是众臣看好的储君人选。
常理讲,他根本就不会将常年驻守边关的刘珩放在眼里,又为何……
“觉得没道理?”叶清池哼笑一声,“顾长安啊,你在军中这么些年真是白混了。”
顾长安瞪他,他却好整以暇地转头瞥了眼楼下,道:“喏,说曹操曹操便到。”
楼下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踏上楼梯,顾长安回首望着,那人陌生的锦袍玉带,熟悉的眉眼神色,是他却又不像。
凝视片刻,从前在黄沙飞卷中恣意来去的人与眼前沉稳内敛的男子渐渐重合,顾长安薄唇一弯,如刘珩所料那般淡然笑着。
她脸颊那道伤映在刘珩眼里,让他有种憋在胸口发不出的愤懑,他眉头蹙起,迈开大步在她旁边坐下来,毫不客气。
“顾长安。”
“端王。”
两人一个是硬邦邦的口吻,一个是陌生的调调,叶清池在一旁看着,无端端叹了口气。
刘珩抬眼扫向叶清池,胡编了道逐客令,“叶老板,本王与顾都尉有军机要事商议,你还请自便。”
叶清池暗自哂笑,虽懒得搭理刘珩,但古人都云民不与官斗,眼下更不宜与刘珩较劲,于是折扇一收,对顾长安道了声“再约”便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走的很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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