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府中诸多事务,算得上是王妃身边得力助手之一。
不过瑶娘也见过此人笑脸迎人的时候,那就是她刚在晋王跟前得宠,王妃给她脸,连带王妃身边的下人也十分给她脸面。
瑶娘虽在王府只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可也见多了府里下人翻脸如翻书的模样。前一刻笑面迎人,后一刻可是满含鄙夷。同理,只要有势,在她们眼里就是主子。失了势,那是连条狗都不如。
瑶娘不止一次在府里见到,前面还对着她毕恭毕敬叫着瑶夫人,扭头说她是个狐媚子的下人。
她愤怒,难过,却也意兴阑珊。
幸好,她这一辈子再也不用面对这一切了。瑶娘在进府之前就想好了,她上辈子之所以会死,左不过是碍了别人的眼。只要她不被翠竹设计,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在小郡主身边做自己的奶娘,再也不用搀和晋王后院的事。
她不用做太久,一两年就成,只用攒够能养大小宝的银子,她就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瑶娘倒也镇定下来,接受着上面几个婆子的审视。
“身子可都康健?奶水可够?在府里当差不同其他,侍候的又是小主子,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几个嘴快的小妇人忙不迭七嘴八舌地回着话,李妈妈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倒也没露出不耐烦,只是没搭理她们,问着旁边一个小丫头:“人可请来了?”
小丫头脆生生地说:“回妈妈的话,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不多时,一个年过半百地老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小厮。
“这是咱们王府良医所的大夫,给诸位把把脉。”
于是便依次去了大夫跟前,伸出手腕让对方诊脉。其实有一个人似乎被诊出了隐疾,让下人给领走了。那小妇人被领走的时候口里还叫着冤枉,说自己身子从来康健,绝不敢有所欺瞒。
因为这一出,大家不免有些惊魂未定。不过是选个奶娘,怎生如此复杂?可瑶娘却知道复杂地还在后头呢。
李妈妈看了几人一眼,吩咐道:“带她们去后面看看。”
“是。”
几个婆子低头应道,便领着瑶娘等人往里头暗室中去了。
这种经历上辈子也有过,因为太过难忘,所以瑶娘记得十分清楚。
那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裸/露身体,还被人翻着看,所以屈辱之余,格外记忆犹新。
负责检查她的婆子十分仔细,不光检查有没有暗疮之类的,甚至嗅了腋下,还让她躺在一张铺了布的条案上,检查了那不可言说之地。
婆子大抵也怕瑶娘心生抵触,一面检查,一面道:“小郡主是王爷的独女,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孙女,天生的龙子凤孙。这在晋州,肯定不同在京中,只能在外头寻奶口。可这奶口的挑选却是要万万仔细的,小郡主一旦有个什么差池,就是掉脑袋的份儿……”
瑶娘咬着唇,闭着目,没有说话。感觉对方掂了掂自己的胸,又听对方道:“你这一看就是个奶水多的。嗯,都不错,下来吧。”
她忙从条案上翻下来,低着头将衣裳穿上。
等出去后,见大家面色各异,显然遭遇相同。
就在大家都等着后续之事,李妈妈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出去了。其他几个婆子还留在花厅中。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诧异的,可瑶娘却忍不住留了心。
李妈妈出了门,就往左侧行了去。
若是离开和云阁,应该是直行向外,她怎么走到那儿去了?
那个地方是哪里?
瑶娘绞尽脑汁的想,突然心中一紧。
哦,她想起那处是什么地方了。
这和云阁乃是寻常招待宾客的地方,有一次王府摆宴款待封地官员时,王妃也在后宅款待了众官员家的女眷。
当时瑶娘已经是晋王身边人了,以她的身份这种地方自是不能来,可那日她在园中赏花却是走岔了道,来到了这和云阁附近。
这和云阁占地颇大,一面临着水,一侧则临着花房。她当时就是贪看那开得正好的牡丹花,而走岔了道。看花之际,突然听到一阵说话声,她就忍不住寻了去,恰巧她当时站的那个位置刚好可以从外面看到和云阁里的情形。
她努力去想当初看到的是哪处地方,可不正是这座花厅。
瞧瞧墙角处那尊鎏金三足的熏炉,因为太过显眼,她往里头望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它。当时这座花厅里只坐了几位衣衫华丽的贵妇,瑶娘素来胆小,生怕被人发现误会自己想偷窥什么,就匆匆走了。
可因为印象太深,她一直记忆犹新。
瑶娘下意识去看侧面一处不起眼的花窗,那花窗整体呈朱红色,上面镂空着各种好看的花纹,其后有大片葱郁的枝叶。乍一看去,似乎并无异常,可若是细看就能看出那繁茂的枝叶似乎隐隐颤动。
后面有人。
是谁?谁在那里看?
瑶娘不敢再看,忙状若无事地扭过头,可眼角还盯着那处。
那片繁茂的枝叶突然颤动了几下,只来得及看见一截花纹繁复的衣角划过,就再没有其他动静。
可落在瑶娘的眼里,却是让她如遭雷击。
朱氏先是一愣,而后脸色讽笑地看着她:“我倒没想到,你还学会了威胁人?不怕跟你实话说了吧,我来这趟可是经过爹的同意了。怎么?你还真当自己是个金菩萨,全家上下都得把你供起来?!就你现在这样,不嫁给胡老爷做小妾,就是被送到乡下嫁给泥腿子的下场。”
瑶娘没有防备真相会是这样,整个人仿若被雷劈了一般,脸色惨白。
心里痛苦震惊,却更是清明了起来。她就说当初朱氏将她打晕了送到胡家,怎么就会那么顺利,毕竟之前她可是在家里。
后来她被姐夫亲自上门要了回来,她娘说这事是朱氏一个人干的,家里人都不知道,她也就相信了。此时看来,光凭朱氏一个妇人,怎么也不可能打晕了她,还瞒着全家人将她送出去。
原来家里人其实都知道,说不定还有人给朱氏当了帮手,也就她是个蠢的,恨了朱氏两辈子。
朱氏得意地看着小姑子苍白的面色,道:“你也别耽误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说着,她就伸手去拉瑶娘。
瑶娘扔开她的手:“你别拉我,我不会回去的。”
“我说你这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能来这儿,蕙娘为什么就这么凑巧不在家,快赶紧跟我走……”
两人你推我拉地撕扯起来,小宝被吓醒了在床上哇哇大哭。
这么大的动静,竟无人前来探看,瑶娘心知肚明朱氏说的话并没有骗她,她姐肯定是被李氏支出去了。
她一阵悲从心来,心里又慌又怒,手指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下意识抓起就挥向朱氏,想逼退她。
朱氏只觉得一疼,就看见一片血光,顿时叫得宛如杀猪也似。
“杀人了,见血了……”竟是眼睛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
苏慧娘远远就听见家里传来一阵惨嚎声,心里一紧,忙加快了脚步。
她和婆婆多日不说话,谁曾想今日婆婆竟破天荒对她笑脸以对,还拿了钱说让她去城东棺材铺子里买些纸钱回来,说是公公的忌日快到了,要准备祭拜要用的物什。
苏慧娘本是心中疑惑,见此倒也不怀疑了,只当婆婆是人懒不愿走趟远路,所以才会特意讨好她,让她跑一趟。
可走在半路上,她却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们住的这一片也不是没有棺材铺子,为何要刻意跑到城东。婆婆当时说她惯是在那里买,要比别处便宜好几文。彼时蕙娘没细想,走在路上却想婆婆素来注重脸面,万万不会为了几文钱就跟她低这个头。
她赶忙就调转了头,没想到家中竟真出事了。
进门就看见地上躺了个人,而她那素来胆小腼腆的妹妹手里拿了一把剪子,婆婆在一旁嘴里说着一些杀人了之类乱七八糟的话。
“瑶瑶。”
瑶娘扔了剪子,就往她身边跑,“姐,她硬拉着要让我去给那胡老爷做妾……”
“所以你……”
苏慧娘脸白如纸,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妹妹杀了人。
李氏在一旁嚷道:“苏慧娘,你赶紧把你这妹妹送官,她竟然杀了人……”
苏慧娘已经够乱了,婆婆还在旁边添乱,她大吼一声:“你闭嘴!”就拉着瑶娘往床边去,“你收拾收拾,赶紧带着小宝走,我让你姐夫把你送到乡下去,先躲一躲……”
瑶娘又想哭又想笑,忍不住拉了姐姐一下,“姐,我没杀人……”
“乡下肯定是要受苦的,但总比下大狱的强……”苏慧娘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你没杀人,那她……”
“我就拿剪子划了她一下,她好像晕血……”
瑶娘万万没又想到,朱氏竟然晕血,怪不得家中但凡杀鸡杀鱼,她从不亲自操刀,而都是使着别人去。
苏慧娘来到朱氏身边,伸手在她鼻前试了试,又在她胸口前摸了摸,才终于确定人真没死。她松了一口气,想起方才妹妹说的话,顿时一股恼怒上了心头,端起旁边桌上的茶水就往朱氏脸上泼了去。
“朱氏你竟然想把瑶瑶送去给人当妾,我告诉你,只要我苏慧娘在一日,你就别动这念头!”
朱氏以为自己死了,万万没想到竟又活了过来。这会儿她也知道自己晕血的毛病犯了,格外羞怒,正想跳嚣说句什么,突然就见瑶娘对她挥了挥手里的剪子,她顿时吓得蹿出了屋。
“苏瑶娘,我让你爹你大哥来收拾你,你给我等着!”
放下这句狠话,朱氏就跑了。
见朱氏铩羽而逃,李氏也不敢再多留,趁乱就回了屋。姐妹二人将屋里收拾了一下,又将小宝哄睡,才坐下说话。
听完妹妹的诉说,苏慧娘颇有些不是滋味地道:“也算你明白的不晚,当初家里是怎么对我的?若不是我和你姐夫一眼相中,指不定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在爹和娘眼里,只有大哥才是顶顶重要,现在多了朱氏和东哥儿他们,反正没我们的位置。其实这没什么,只要想开了就好。”
洪哥儿在正房那边哭了起来,苏慧娘丢下这些话,就急急过去了,留下瑶娘一个人坐在屋里,默默地想着心事。
这次虽躲过了朱氏的算计,可这事还没完。姚家这里是呆不了多久的,苏家那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上了门,难道说她还要像上辈子那样去晋王府当差?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上辈子死得不明不白,瑶娘心中就充满了抗拒感。
她是真的不想再去晋王府,可她又该去哪儿?
恍惚间,听见外面又传来姐姐和李氏的吵架声。
以前姐姐不是这样的,是个十分温柔贤惠的性子,现在却为她变成这样。李氏再不济也是姐夫的亲娘,姐夫不可能为了姐姐,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可只要她还在这家里一日,姐姐就不可能过安生日子。
她不能自私地只顾自己,却把姐姐的生活搅合得烂七八糟。
*
姚成一踏进家门,面对的就是妻子和老娘的争吵,心中充满了疲惫感。
可想着心里的事,他倒也耐着性子将两人劝了开,又将蕙娘拉进房里。
“蕙娘,大牛的娘王婶子你还记得不?就是当初给你和瑶娘接生的那个接生大娘。”姚成突然道。
蕙娘不知他为何提起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王婶子的亲妹妹在王府当差,前几天回来了一趟,说是王府需要奶娘。王婶子留了心,就跟她姐姐提了提瑶娘,对方说要见一见人,才能决定这事。”
蕙娘本是静静得听,听着听着就炸开了。
“姚成,你这是想撵我妹妹走?”
姚成苦笑连连:“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动这种心思。只是我想着,瑶娘不愿再嫁,又拖着小宝,咱们家能养他们娘俩一年两年,总不能养一辈子。我娘那人你也知道,没事还要找事,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瑶娘在姚家呆着也不舒心,不如换个环境,又能挣一份银子。以后就算她不再嫁,攒几年的钱,也能置办一份家业将小宝养大,日后给他娶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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