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脸容也甚是清灵秀巧,若不是那眼罩碍事,只怕会是个资质极上乘的孩子。
阿弦似未留意对方污浊的目光,道:“我是受人之托,给先生带话的。”
王甯安道:“什么人?”
阿弦道:“小丽花。”
王甯安脸上的笑僵了僵,旋即问道:“哦?”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联想到她身上的那些传言不过,那都是昔日陈基在的时候故意弄出来的罢了,迷惑人心耸人听闻的手段而已,无非是便于给这孩子在县衙里谋个职位。
总不会真的是有能通鬼神的本事罢,这世间若真有鬼神,还容他无惊无险地直到现在?
只是忽然身上有些冷。
阿弦道:“小丽花说,她很后悔。”
王甯安疑惑:“后悔什么?”
阿弦道:“后悔自寻短见。”
王甯安叹道:“可知先前我跟刺史大人说起此事,也甚是惋惜?”
阿弦道:“刺史大人同先生说了小丽花是自杀?”
王甯安一怔,即刻道:“并没有说,只不过我已经猜到了罢了。”
阿弦道:“先生是猜到了,还是早就料到了?早在小丽花自杀之前,就已经料到她会走这一步?”
王甯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弦道:“小典的事情败露,你怕小丽花纠缠不休,故意用她家中之人早就身死的话来刺激她,你知道对小丽花而言,家人就是她的一切,她所有的希望,你毫不留情地将这希望扼杀,就是想送她去死。”
王甯安眼珠微突,喉结上下动了动:“瞎说,你是无端臆测。”忽然心里有些异样,方才他在府衙里招认的时候,阿弦并未在场,她如何会知道他对小丽花说了其全家已死的事?
阿弦并不惊恼,只道:“先生信不信鬼怪?”
王甯安不知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你、你说什么?”
阿弦道:“小丽花一直都在跟着你,她看见了小典的遭遇,她看见了你对她的弟弟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这让她比死还难受,她后悔选择了自杀,更加想要你付出代价。可惜,这道理她死后才明白。”
因小丽花已经起了疑心,王甯安怕她纠缠下去,果然把小典的事牵扯出去,他向来知道小丽花的性情,便故意用一副痛心疾首之态,说他们母子其实早就亡故。
他说自己只是不忍小丽花伤心,故而一直都瞒着不说。小丽花本就伤心迷乱,失魂落魄,被他如此挑拨,濒临绝望,竟果然如他所料地选择自杀来一了百了。
王甯安听完了阿弦所说,脸色古怪,半晌,他吃了一杯酒,道:“十八弟,你可真会说笑。”
阿弦道:“你伙同什么人在折磨小典?如今小典又在哪里?”
王甯安失笑道:“既然你说小丽花告诉了你这一切,如何没说小典的生死?”
他盯着阿弦,低声道:“当初陈基在的时候,还可照应着,如今你身边没了靠山,如何不好生些低调行事,又何必给自己揽祸呢?如果你真的有证据,大可去刺史大人面前递送”
阿弦不等他说完:“说到证据,昨天,小丽花告诉我一件事,说先生有个癖好。”
王甯安皱眉。
阿弦道:“我起初也不信,然后”她举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
王甯安一眼看见,陡然色变,急跳起来,把册子抢了过去。
阿弦并不拦他,只道:“王先生大概也认得这是何物,我草草看了一遍,先生写得栩栩如生,让人如身临其境。”
王甯安咽了口唾沫,忽然扯着那册子,用力撕成粉碎。
他胸口起伏,俯身看向阿弦:“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证据,难道我自写些荒诞不羁的话本,还能有人当作呈堂证供不成?世人也是不信的!”此刻,原本温恭的面目,才转出狰狞之色,双眼秃鹫似的盯着阿弦。
阿弦笑笑:“话本当然当不了呈堂证供,官府当然奈何不了你。”
王甯安看着她唇角嘲弄的笑,却无法安心:“难道那个死人会掀出风浪?”
阿弦摇头:“死人不能,但活着的还是可以的,”她停顿,“比如小典曾提起的大恶人,他知道先生私下将他的所作所为记录的如此精彩绝伦,不知将会如何感激。”
世人不信,心中有鬼的当事人却自然知道真伪轻重。
王甯安目光发直:“你”耳畔却忽地听见一阵阵鼓噪的声响,隔着窗扇传来。
阿弦缓缓地将窗扇打开,却见外面街市,是许多小乞儿跑来跑去,手中扬着一叠叠白纸黑字,道:“王甯安先生大作,离奇古怪,真实可靠,大家快来看啊。”
王甯安骇然如鬼,浑身僵硬。
忽又有几个青年兴冲冲在酒馆门口出现,其中一人拿着那张纸,大声念道:“黄老却觉今番的孩子年纪太大,不似前一个娇弱可爱,哭叫起来亦别有孙翁说不然不然,年幼者不易长久”
“哗啦啦”一通乱响,众人齐齐看去,却是王甯安往后,绊倒一张桌子,他面如死灰,挣扎着想要爬起。
酒馆内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王甯安拼尽力气起身,冲出门口。
但街上的人很快也发现了他,鄙夷震惊的目光,就如同天上的日影,灼热刺目,王甯安踉跄欲逃,但天罗地网,何处可遁。
阿弦看着窗外那已至绝路的身影:“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衙,向刺史大人认罪,招供一切。”
本地那些参与恶行的豪绅们,得到消息自然不会放过王甯安,只怕会立即派人来料理了他。如今能护着王甯安的,反而只有府衙,只有袁恕己。
隔窗相望,王甯安满面恐惧,无法做声。
被蒙住的右眼又有些发痒,阿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道:“小丽花看不到你的下场是不会离开的,幸好,我相信这不会耽搁她太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