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风起。
长城远。
长街寂。
在寒风飒飒的味螺镇口,追命独自在路摊上,叫了几碟小菜,独个儿自斟自饮。
也许是因为风寒,或许是因为太晚,所以只剩下一摊卖饽饽的,一摊卖烧饼油条的,一摊卖面的还在镇口摆卖。
热腾腾的烟,氤氲着人间烟火的梦。
寒夜锅里的街头,萧飒零落,几张空凳,只有一个食客: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端坐低首,在等着热面,就算是在这样浓的夜色里,那小孩的脸色是白得泛寒,两道眉毛很清秀。他在把玩着一双满是污垢的筷子──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
锅里的油滋滋作响,追命听了就很喜欢,不觉又哼起了歌,带着星星的醉意。
──是那首后院里小透姑娘和他说那几句话时二奶奶唱的调儿,还是那首窗帘下动人小姐俯视街景时所唱的歌?
他想起了准?
──谁知道?
那时追命还年少。
──年少的追命,但有一颗苍桑的心。
但那个晚上,他仍年少──谁都有过曾经年轻的晚上,可不是吗?
那天晚上,追命叫了面,正吃了第一口。
然后他就停箸──
隔在黄火晕昏(那一点灯火不敌整个了无惮忌的黑暗)的微光里,他向那卖面的汉子问:“怎么你的面?”
汉子看不清面目。
他的话也含糊不清。
“嗯!面?”
“对,你的面!”
“面?什么事?”
──也许“什么事”是一道命令、一句暗号,也许是说暗号或下命令的人觉得时机到了,该下手了,这三个字一说,卖面的和卖饽饽的一起/一齐/一气出手:卖面手中的面,变成一条长线般半黄色的剑,直刺追命;卖饽饽的饽饽,飞蝗石般的飞射向追命。
只有卖油条的动作最慢。
──-个真正好的杀手,不是因为他快,更不是因为他慢,而是因为他的身手,快慢得恰到好处。
他当然是好杀手。
他要看着吃了毒汤的追命如何闪躲那“面剑”和“饽饽飞星”
他看敌人是怎么闪躲他才出手。
他是点了一把火,
──一把把敌手烧得尸骨无存的火。
他最稳。
最定。
因为他才是今晚的主角:杀手的主人。
他是梁坚乍。
梁坚乍虽然“奸诈”但他万未料到今晚会有这样的突变、这样子的下场!
因为追命突然平平飞起(用的是“太平门”的轻功,但却是连“太平门”也没学会的轻身功夫),一霎间,连捱了“面剑”和“饽饽飞星”脸不改容,闪到了自己面(档摊)前一张口,连面带汤,全喷到他脸上,接着,飞起一足,把整锅浓油踢到他身上。
正当他痛得惨叫/大吼/咆哮/悲号/哀吟/狂嘶/厉啸之际,追命再飞起一脚,踢飞了他的头颅。
一脚。
踢断了──
他的脖子!
──这是什么腿!
──这是何等可怕的腿法!
他一踢得手,立即回头,令他震愕莫已、惊异莫名!
因为卖面和卖饽饽的,在梁坚乍整个人给沸油淋得像刚煎炸过一般之际,都一齐送了命。
──就死在那儿。
死在他们的“摊位”上。
──每人喉管,都穿过了一支筷子。
寒街上,只有小孩子仍在那儿。
坐在那儿。
一个脸色很白的小孩子,令人看去有点发寒。
他手上的那双筷子,已然不见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稚龄小童!
映着灯火一照,那小童还未及长得俊,但已见俏了:一种寂寞刀锋冷的俏。
追命忍着伤痛,道:“谢谢。”
“谢什么,没有我,你一样杀得了他们。”
追命奇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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