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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可能为了别人便头脑发热,不顾一切的冲上去送死的。能让我做出选择的,从来便只有我自己。”
许含章笑了笑。
那些正义凛然、冠冕堂皇的话,虽然说着沉重而有力,极具宿命感和使命感,但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本就不是义气干云,拔生救苦的英雄,而是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小女子。
“村里的人,在活着的时候就跟我家没多少交情。碎嘴的婶子们会窃笑着说我阿娘挽个髻都要簪一朵香花上去,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八成是从良的暗娼说我爹爹和祖父是装模作样的臭穷酸,在地里干活的闲暇,都不忘拿一本书做消遣说我瘦得跟芦柴棒似的,拿去填灶膛烧柴还行,但肯定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许含章略静了片刻,叹息道:“但这些只是闲言碎语,当不了真,也算不得过分。”
“真正过分的,是村里的闲汉对我阿娘动手动脚时,旁人都笑嘻嘻的看热闹,不肯施以援手,最后我阿娘以死相逼,才没让对方欺了去。事后,那些人居然有脸把脏水泼到我阿娘身上,说村里有这么多的大闺女小媳妇,但那人偏生就调戏她,不去找别人,肯定是她自己作风不正派,到处招摇,所以她便活该被欺辱,活该被占便宜。”
“还有一点,他们从不觉得过分,反而认为那就是天理在他们看来,只要我家的日子过得宽裕了些,便是原罪。当家里添置笔墨纸砚,四处搜集孤本时,他们就会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为富不仁的鬼话,还说与其把钱扔去打了水漂,倒不如拿出来帮里正家的小儿子还赌债,再替东家的混小子凑一笔彩礼,帮西家的闺女买个足两的金镯子做添妆。”
“最过分的,是当我祖父拖着最后一口气,爬到村口时,但凡围观的村民肯搭把手,叫个郎中过来,说不定他便能有救。但每个人都只是心怀鬼胎的看着,等他咽气了,才假惺惺的说好人不长命,故作惋惜之态。结果一转身坐到了白事的流水席上,他们个个都大碗大碗的喝酒,红光满面的划拳,看上去甚是舒心。到了三更,竟是摸进了灵堂里,想发一把死人财。”
许含章紧紧攥着衣角,语气淡漠。
“就凭他们做的这些缺德事,我便能恨上一辈子。即使后来每个人都死了,显得不那么可恶了,但我仍没有忘记已经发生过的事,做不到风轻云淡的谅解,和温情脉脉的美化。”
她的声音忽然放柔了几分。
“说句诛心的话,在我看来,他们甚至比不得你一成的分量。”
崔异在她的生命里,是一段最为特殊的存在。
“你,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
从莽撞天真的稚童,到及笄之年的少女。
他陪着她,见证了她的成长。
在这个世界上,知晓她过往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而他,也何尝不是如此?
只有她,看过他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少年情态。
也只有她,见过他不可理喻、口是心非的别扭模样。
她很清楚,无论是杀了他,还是被他杀,对二人来说,都算不得生平快意事。
“但是,你不会因此而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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