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有一名大汉,长得满脸虬髯,光着双脚,裤腿袖子都挽了起来,手里拿着钢叉,背着斗笠,一副渔民打扮。
只见他上前一步说道:“老法师,还用得着那么麻烦?我等洞庭七十二水寨聚集一堂,众位头领一起去把方丈抓住杀了便是,保你坐得圣安寺这个……头把交椅!”
老僧垂目不语。
释全义转头说道:“胡当家不得乱来,方丈是朝廷册封,你若是直接杀人,州府捕盗过来查看,到时定然大军围剿,我等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胡当家名叫胡大用,是洞庭湖鸡子山的匪首,他身旁站着一名中年书生,一袭圆领袍,头戴幞头,两颊消瘦,留着八字胡,一副得了痨病的样子,不时咳嗽两声,看样子是位谋主。
这书生说道:“义真大师,如今虽然不能直接将那主持方丈绑来杀了,但可以等事情闹大以后,装作失踪女子的亲眷去把他打死,如此就死无对证了。”
释全义眼睛一亮,说道:“卢生果然好计谋!”
胡大用也道:“军师高见!”
那书生得意地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他名叫卢经,自称范阳卢氏之后,从北方流落到洞庭湖,做了水贼的军师。
白眉老僧义真摇头说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去些人断了失踪女子的首尾。方丈先不要动,这几日还是消停些,等老衲得到我密宗前辈所留的造像再处置不迟。众位当家难得一聚,晚上可到寨中饮宴,小小圣安寺还不在老衲眼中。”
旁边又一位水寨头领双掌合十道:“义真大师是长安来的高人,看着就像庙里供奉的罗汉,小小圣安寺自然容不下这等佛陀应身!”
众弟子和信士们都口宣佛号,齐声称是,然后陆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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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弘他们还在搜寻,就见史综急冲冲过来说道:“找到了,有人说看到一个和尚赶着马车进入附近宅院,根据画影图形认出就是骗走白牡丹的人。”
他们急忙赶去,确定人还在里面。
“上!”
这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有捕盗上去敲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和尚刚刚探头,就被一拥而入的人撞翻在地。
搜查之后竟然没有发现。
“人去哪了?”
被捆住的和尚答道:“三师兄收到飞鸽传信,背着骗来的小娘子去二龟山,刚走不久!”
“追!”
史综的人带着猎犬,当下闻过三师兄遗留的衣物,开始追踪。
留下两个捕盗看押这个和尚,其他人出发。
吕煜身长步大,疾走如飞,冲到最前面。
沿途的人看到他们气势汹汹,都纷纷让道。
远处一名僧人正背着个大布袋慢慢走着,听到人声回头一看,见这般架势立即知道不妙,转身就往山中跑。
“站着!”吕煜一
声爆喝,和郭弘狂奔而至。
那僧人当即把布袋一扔继续逃窜。
猎犬追上去一口咬住衣服后摆,僧人回手一拳将它打了个跟斗,力气倒是不小。
郭弘已经揉身追到,双臂一振狠狠打出两拳,只听砰砰两声和一声惨叫,那僧人被打飞出去撞在一颗树上,摔下来一个狗吃屎,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是何人?”郭弘收拳喝道。
“义真的弟子?”吕煜也到了近前,一脚将他踩住。
“不错,你家大爷释全信,我师父乃是天下一流高手,不想丢掉小命还是快点放了你家佛爷!”这和尚并不惧怕,反倒出口威胁。
“滚你的天下一流高手,义真那厮也配?!”吕煜一脚把释全信踢个跟头,落到旁边一条小溪中,啃了一嘴泥。
这和尚一边吐出嘴里的泥沙,晕头转向看到吕煜,然后猛然吃了一惊,说道:“你,你是汉钟离的弟子!”
吕煜高子出众,让人一见难忘。
钟离权在关中河南一带都颇有名气,曾带着吕煜挑过几个魔教坛口,所以这二人的形象都被对手画下来了。
何琼在远处叫道:“布袋里有人。”
她和云玄素跟在后面,见和尚扔掉布袋,就上去查看。
云玄素帮忙解开扎布袋的绳子,里面人露了出来。
“是白牡丹!”
何琼将白牡丹救醒,她睁眼醒来看到走过来的吕煜,脸上不禁一红,说道:“多谢诸位搭救,奴家这厢有礼了。”
说完定定地看着吕煜。
吕煜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你爹娘都很着急,找上门来,我们便出来寻你……”
云玄素与何琼一左一右扶着白牡丹,笑道:“吕师弟可是急坏了,路上一直走在最前面。”
白牡丹和吕煜相互看看,都有些不好意思。
何琼轻轻撇嘴,咕噜一声:“花心。”
她在白牡丹耳边低语几句,说得小姑娘脸上阴晴不定。
吕煜知道定是把自己和素素的事说知,有些尴尬。
他小声对郭弘嘀咕:“需要这么着急吗?”
郭弘:“师兄,说闲话是女子生来就有的天赋,也叫八卦。”
吕煜来了兴趣:“噢?竟然和我道门易数有关?”
郭弘沉思:“嗯,可能是闲话传出去最后完全走样,会变得神鬼莫测,才叫这个名字?……女子八卦能自动练级,每个女孩十岁就是……卦杰,十五六岁卦豪,到十八以后都是卦圣!像师兄这样的男子都是卦渣……不入流。”
吕煜看看还在跟白牡丹说话的何琼,点头:“确实,说闲话这方面男子不如女子,差距很大啊……”
郭弘:“不求上进!”
吕煜:???
八卦也要上进?
郭弘痛心疾首:“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吕煜怒道:“你怎么骂我?”
“我即兴赋诗一首:
孔子才是真卦圣,八字闲话传千古。”
吕煜释然,原来师弟说孔子是卦圣,不是在骂我。
瞬间联想到孔子读《易》韦编三绝的典故,“朽木不可雕也”六个字对应六爻,“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对应八卦?
“好!师弟会用‘八’‘卦’作诗了!”
他一琢磨:不对,怎么感觉还是在骂我?
……
二人转头去审问释全信:“义真在哪里?不说现在就废了你!”
释全信已经泄了气,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便叫道:“师父让我带这位小娘子去二龟山,他老人家晚上要洞房花烛……”
吕煜转头看了白牡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为何要谋害岳州刺史的千金?”
释全信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便如实回答,一番审讯下来,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义真带手下弟子四处寻找魔像,然后运回长安筹备法事。
这法事假托密宗中土开山祖师僧一行创立,据说可以通过供奉毗沙门天王和其手下众夜叉的造像,使夜叉国加身,僧众持戒苦修增加功行,从而立地成佛!
义真到河南寻找魔教前辈留下的密像,追查线索找到李远府上,看中了李素素,便用药让她白日发癫夜里做噩梦,准备等将来找个机会劫来做妾室,提炼出血珠再秘密杀死。
郭弘听到这里却是一愣,问道:“你们魔教可以娶妻?”
释全信急忙顺着话说道:“那是当然,不光我们圣教如此,禅宗、净土宗都可以娶妻生子,鸠摩罗什祖师不就娶了妻妾吗?”
云玄素道:“别听他狡辩,本朝明文规定不许僧人娶妻,违者取消僧籍。”
吕志真却说道:“师姐说的是没错,不过却屡禁不止,只有每个寺院最紧要的几名僧人能持戒遵行,其他都会娶妻,称为在家修行,这倒跟我们道门十分相似。”
释全信连连点头,说道:“这位师兄说的真是太对了,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吕志真踢了他一脚,道:“谁是你师兄!”
释全信又栽倒在地,吃了一嘴泥,抬起头叫道:“小的高攀不上,是师叔,是师叔!”
他见对方还要再踢,又叫道:“别再踢了,你们怎么都喜欢踢人?!”
郭弘也上前踢一脚,说道:“你这贱样,看得人都想踢!”
旁边何琼笑着说:“衡山郭小炼师道法高深,说的自然错不了,我们须得每人踢上几脚……”
于是在场的人包括云玄素的五个随从和白牡丹都围了上去,释全信被连番踩踏。
他连连惨叫,声音都变调了。
噢喔哦,噢啊哦,真像花腔女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