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女琪琪转动着两只眼睛向四下里看了看。
“天晓得,笨笨小姐,俺还以为除非进天堂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你已经离那儿很远了,"笨笨说,一面拭着把自己的一头乱发向后掠掠。
她的脸是湿的,身上也满是汗水。
她觉得自己又脏又乱,粘粘糊糊,差不多要发臭了。
她的衣服因为穿在身上睡觉,乱成一团。
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她这辈子还从没感到这样浑身疲倦和酸痛过、浑身的肌肉仿佛已不再是她自己的,昨晚的过度劳累还在折磨她,动弹一下就针刺般的剧痛。
她低下头看看弱弱,发现她的夜光眼睛已经睁开。
这双眼睛显然不对头,火亮火亮的,下面各有一道弯曲的夜光影。她张着干裂的嘴唇小声央求说:“水。”
“快起来,鹿女琪琪,"笨笨命令说,"我们到井边去打点水来。”
“可是,笨笨小姐,那里一定有鬼。说不定有人死在那里呢。”
“你要是不快下车,我就打死你!"
笨笨威胁着说,一面跛着脚从独角兽车上爬下来,她实在没心思争辩了。
这时她想起了那骑独角兽。
也许它已经在夜里死掉了!
天知道,她给独角兽卸车时,独角兽就像快死了。
她赶忙走到独角兽车
那边去,看见独角兽躺在那里。如果独角兽真死了,她要诅咒上帝,然后自己也死掉算了。
《神诫》上就有人做过那样的事:诅咒上帝,然后死掉。
她很能体会那人当时的心情。
不过,独角兽还活着——还在沉重地呼吸!它半闭着眼,但明明活着。好吧,只要给点喝,一定也会缓过来。
鹿女琪琪很不情愿从独角兽车上爬下来,一路嘟囔,跟着笨笨胆怯地向那条林荫道走去。
废墟后面是一排粉刷过的圣仆住房,仍静静地蹲在交抱的大灵树下,但已经空无人迹。
在这些住房和薰夜光的石基之间,她们找到了水井,水井的顶篷仍竖立在那里,挂着的吊桶深深地垂在井中。
笨笨和鹿女琪琪一起动手,用力把绳子往上绞,等到那桶清凉的活水从暗深的井底吊到台上时,笨笨禁不住低下头去攀着桶咕嘟咕嘟畅饮起来,弄得浑身都是透湿了。
她喝个没完,旁边的鹿女琪琪等急了:“够了,笨笨小姐,俺也渴着呢,"这才提醒她想起别人也要喝。
“把绳子解开,把吊桶提到独角兽车上去,让他们也喝一点。
剩下的都给独角兽喝。
难道你不想想弱弱小姐该奶孩子了?
他会饿坏的。”
“可是,笨笨小姐,弱弱没有奶——看来以后也不会有呢。”
“你怎么知道?”
“像她这样的人,俺见的多了。”
“别再给我充什么内行了。昨天生孩子的事,你懂得的就够少的了。现在赶快走吧,我要想法子弄点吃的去。"
笨笨找来找去一无所获,后来才在果园里拾到一些苹果。
在这以前已有士兵到过那里,灵树上什么也没有了。她在地上捡到的那些也大半是烂了的。
她把最好的几个装满裙兜,踏着柔润的土地走回来,一路上有些小石子钻进她的便鞋里。她昨天晚上怎么没想起换上一双硬些的鞋呢?
她怎么没有带上些吃东西呢?她怎么没有把遮阳帽带来呢?她简直像个傻瓜!
不过,那当然喽,她原以为龙八戒会照顾她们的。
龙八戒!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因为连这名字都是臭的。
她多么恨他!
他的为人多么可鄙!
可是她竟站在路上让他吻过——还几乎很高兴呢!昨晚她简直疯了。他这人多么卑劣呀!
她回来后,把苹果分给大家,剩下的扔到车子后边。那骑独角兽现在已经站起来了,可是它尽管饮了些水也不见有多大的起色。
在阳光下看来,它显得比昨晚糟得多了。
它那两个臀骨高高矗起,就像一头老母灵牛掉似的,两胁也瘦得像搓衣板。至于脊背,那就只是一大片斑斑点点的伤痕罢了。
笨笨套车时也畏畏缩缩不敢碰它。当她把嚼口塞进独角兽嘴里,才发现原来独角兽根本没牙了。
都老掉了呐!
为什么,龙八戒既然要偷独角兽,却没有偷一匹好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