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然而战阵上的本事和单打独斗可不一样,这会不会太险,万一受伤怎么办?那邹五可还在呢,解决了一个就能脱身吗?
还没等他做好心里准备,就见那大汉怒喝一声,纵身扑上。
刀刃划出一道青芒,迅如奔雷,气势绝伦。这可是开了刃的利器,别说是砍在身上,就算擦着碰着也能伤人,何况胡敢当是真有武艺在身的,若非从死人堆里杀出来,如何能坐到冲锋官的位置?而现在,那仇敌就跟个羊羔一般杵在面前,简直诱得人杀心四起!
一刀呼啸而来,却未砍中,对面那人飞快撤步,拉开了距离。胡敢当立刻追了上去,一寸长一寸强,他的砍刀可比那娘们的刀长多了,再说了,这力道她怕是挡都挡不住,只需要分离一击即可!偏偏这次又砍了个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力道不足,那娘们竟然跟他绕起了圈,不愿近身。别说,只论身法,她是当真迅捷,哪怕被逼到了桌案旁,也能就地打滚一个转向,再次绕开。
不能让她再逃了!只是三两下,胡敢当眼中就冒出了火,要是被这样一个小贱人遛着玩,他的颜面何存?挥刀,上挑,劈砍,在两人错身的一瞬,他突然腰身一转,伸手朝对方的领口抓去。
这可是个女子,哪怕胸前再怎么平坦,也不敢被男人碰吧?只要趁她闪躲的时候一刀挥下,定然能要了她半条命!胡敢当面上都露出了狞笑,然而那女子没躲,只是微微一侧身,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踏前一步,用肘狠狠击在了左臂的关节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胡敢当惨叫出声。
他的胳膊被折了!剧痛袭来,胡敢当只觉眼前都闪出了血雾,然而这点伤就像让他认输?做梦!
“贱……”
一字吐出,戛然而止。锐利的刀风如影而至,抹过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溅,那胖大的身形摇了摇,轰然栽倒在地。
“好!”李牛兴奋的大叫了起来,这场面他看过的!当初教训陆家的家丁时就用过,他就说嘛,帮主才不怕这蠢货呢!
谁料还没等赤旗帮众人齐齐叫好,又有一个人影窜了出来:“老子要替胡头儿报仇!贱人受死!”
那是胡敢当的副手,也是个身强力壮,手段狠辣的人物。如今顶头上司没了,若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怎么在兄弟面前站稳脚步?
“肏你娘,还有完没完!”李牛破口大骂,就要上去助阵,却被严远轻轻一拦。
李牛心头一动,立刻明白了严远的意思,这是帮主尚有余力。果不其然,这次的敌人身手是好了些,然而三下五除二,还是被一刀捅在肋下,直接开肠破肚,翻倒在地。
几乎是下一瞬,邹五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亲信也叫着冲上了场。
这可是车轮战了,陆俭咬紧了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沈兄倒是好本事啊,怎么不多派几个并肩子上呢?”
沈凤却没有理他,面上玩味已经消失不见,两眼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场中。这一场,可能是棋逢对手,也可能是打到脱力,胜负分出的晚了些,然而最终从地上站起来的,还是那貌似纤弱的身影。
“邹头目不是也要报仇吗?怎么不亲自上呢。”伏波盯着邹五,手上轻轻一甩,一串血珠子从刃上滑落在地。
她身上有血,手上有血,连脸颊都被刀锋擦破了一道,渗出血来。然而那双眼中,并没有嗜血的杀意,只是森冷如冰。
而这句,没能激得人出阵,只因她脚下已经躺了三具尸首。都是一个帮派的,邹五还能不知他们的厉害?可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哪怕抓胸、划脸,也没法为他们挣得一丝优势。相反,那女人下手也是真狠,分筋错骨,割喉踹裆,手法鬼魅的简直不像个活人,这要怎么打?
此刻,所有的辱骂,轻视都被吞进了肚里,甚至有人偷偷退后了几步,只为躲过那女子的目光,就如当年他们躲避官军的战船一般。这才是邱大将军之女啊……
就算再怎么装模做样,海盗们都是弱肉强食,只会对胜者折腰的。见那姓邹的不敢再开口,伏波转过身,对沈凤道:“如此一来,可算恩怨尽消?”
沈凤也在盯着她,目不转睛,此刻视线相交,才微微扯开了嘴角:“你我有兄弟之盟,谈何恩怨?”
这是一笔勾销了?伏波继续追问:“那沈兄可肯派兵相助?”
“那青凤帮能得什么好处?”不再绕弯子,沈凤干脆道。
“岸上不论劫了什么,都归贵帮所有,所获海船也能分你们一半。”伏波答的同样干脆,随后又补了句,“况且此次官军倾巢出动,若是能将其击垮,海上也能安稳数载。”
都是走私起家,哪能一点不顾及官军?而现在岸上已经乱成了锅粥,朝廷未必有多少兵力放在沿海,只要胜了这一场,还真能后顾无忧。
然而这一切对沈凤而言重要吗?也许还没眼前这人重要,他哈哈一笑,朗声道:“既然是伏帮主开口,小子哪敢不从?”
那人笑起来是真豪放爽朗,让人心折。伏波也笑了,把长刀一扔,随手拎起了一坛酒水,掌心结痂的伤口又被扯烂了,只轻轻一捏,就有一串血珠落入坛中。
“若有背信者,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伏波递出了那坛酒。若无歃血,如何为盟?
沈凤长眉一挑,抽出了腰间匕首,在掌心一划,同样的鲜血滴落,和酒水混在了一处:“愿与伏帮主为盟,背信者死,鬼神共诛。”
并没有取碗,伏波仰头咕咚咚就是一口,喝的太猛,溢出的酒水顺着颈间滑落,和她身前的血迹混在了一处。下一刻,那坛酒落在了沈凤手中,他深深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同样举起了酒坛,混着血水的烈酒顺喉滚落,让人心头也烧了起来。
看着这极其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两人,陆俭默默松开了手。他还真没有料到,伏波竟然能如此干脆利落的破开死局,让沈凤这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也低头应诺。所有的预想,所有的筹谋,所有的心计,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心头有哪处憋得难受,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院中重新热闹起来,欢呼大笑,举杯痛饮,再也无人敢搅扰两帮结盟。轻轻退了一步,陆俭一撩衣摆,重新坐回了位上。
这一局,已经没他插手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