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0

    管钦瑜和穆倾寒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合作”关系。

    追根溯源, 还得从洛夕萤一开始扯的那个谎说起。

    当初洛夕萤刚醒来脑子不清楚，为了避免管钦瑜再作死, 才顺口说自己喜欢穆倾寒。

    管钦瑜还一直牢记着那句话。

    自打从剧组离开，她担心被洛家盯上, 给洛夕萤拖后腿, 便规规矩矩地缩在公寓里，做起足不出户的死宅。

    仅剩的乐趣就是日常玩玩手机电脑, 看看近期的新闻八卦, 扩充一下自己的知识面。

    剧组的预告宣传片，她自然也不会错过。

    管钦瑜不仅看了宣传片的内容, 还把评论区的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扒了个遍, 并依次整理分类，总结当中的趋势。

    那些热闹的评论里，除了对预告片中两位主演颜值演技的正面反馈，以及一些粉丝之间的例行争吵以外, 还有关于洛夕萤和穆倾寒两位演员私下里的关系分析。

    比如关于洛夕萤暗恋穆倾寒的传闻。

    比如两人公开在剧组秀恩爱的传闻。

    比如洛夕萤已经泡到穆倾寒的传闻。

    ……

    乍一眼看去, 那些分析头头是道, 就连同组的管钦瑜也不能轻易反驳。

    有了这一层引子, 管钦瑜再回忆起在剧组时洛夕萤那些反常举动, 便觉得有了依据。

    除了加深了洛夕萤那一句谎言给她印象以外，也让她轻易脑补出了一出狗血大剧。

    明明一开始洛夕萤对穆倾寒颇为殷勤, 甚至还为了救对方而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管钦瑜同样了解洛夕萤，知道她不是那种善良到圣母型的人物。

    若非利益，要让她主动舍己为人, 那也只能是所谓的“爱情”了。

    既然洛夕萤暗恋穆倾寒，又为何反而对她避而不见呢？

    管钦瑜仔细回忆着过往中的蛛丝马迹，发现那些突然的转折与变故都是从洛家来人开始。

    洛夕萤并不想跟洛家人回去，但她还是为了管钦瑜这个“人质”而选择主动离开。

    那么，她又为什么不可能是为了穆倾寒的安危，而刻意与她划清界限呢。

    毕竟洛父来势汹汹，听声音就不像是个好人。

    洛父一心想让洛夕萤嫁给有钱男人，自然也会对穆倾寒这个“暗恋对象”恨之入骨。

    虽说穆倾寒好像是个很有背景的大小姐，但也难保万一，对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冷不丁在背后捅上一刀。

    于是洛夕萤那些淡然清浅的眉眼神态，再落进管钦瑜的回忆之中，也全都变成了唇角的苦涩和无可奈何。

    管钦瑜自觉发觉了真相——

    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

    洛夕萤平生第一回对一个人表达如此明显的好感，已经足见穆倾寒这个存在的难得。

    若是穆倾寒真的不喜欢洛夕萤就算了，但如果她们之间本来彼此相爱，就这么因为外力而被迫拆散，那也太可怜了。

    管钦瑜满心母爱爆棚，光是想象了一下洛夕萤为了躲避洛家而孤零零地躲在漏雨的破旧屋檐下的场景，她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肝痛得不行。

    太可怜了。

    管钦瑜捂着自己的心口，默默哀叹了几声。

    然后当穆倾寒偶然路过她的门前的时候，管钦瑜用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留住了她。

    “你是不是喜欢夕萤？”

    管钦瑜直白的问话绊住了穆倾寒的脚步。

    穆倾寒和洛夕萤早已在那一场雨里说开，或者也可以说，她们之间那诡异而微妙的关系也早有预兆。

    只是她们毕竟不是什么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而洛夕萤还特地拜托了穆倾寒帮忙照看管钦瑜。

    她们自然也没有任何借口去向别人剖析她们私下的情感变化，也不会刻意说对方的坏话让对方远离。

    所以管钦瑜还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凭着网络上的“分析”，以及延续着自己之前的片面印象，便下了如此决断。

    当时穆倾寒在门口呆愣了很久。

    当她看到管钦瑜在安静地等她的回答的时候，她又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穆倾寒回忆起过去，仍心怀着愧疚，与后来名为“喜欢”的复杂情绪交杂在一处，便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下。

    无论结果如何，洛夕萤只要没有真正表露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便没有宣判她的死刑。

    既然在意，那么至少也该去尝试，从最基本的交流沟通开始。

    她需要找到她。

    管钦瑜会是一个绝佳的帮手。

    洛夕萤与管钦瑜互相在意，更近乎家人，总是本能地为对方考虑。

    前者不愿与穆倾寒有太多牵扯，具体缘由尚且不得而知。

    但同样毫不知情的管钦瑜未必不想通过一切可能的办法去帮助她。

    管钦瑜找上穆倾寒，问起“喜欢”二字，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她知道洛夕萤目前最急于摆脱的就是洛家。

    可她自己就是一个街井平民出身，给不了洛夕萤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寻求外力的帮助。

    穆倾寒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她是管钦瑜所认识的人中，背景最深的人。

    如果穆倾寒都对洛家束手无策，那么洛夕萤单独一人，也未必能够与她的父亲抗衡。

    同时穆倾寒也并非对洛夕萤没有感觉，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们看起来关系很密切。

    密切到管钦瑜几乎都要以为她们在一起了。

    或许洛夕萤是真的不想将穆倾寒牵扯到那些麻烦事里去，但管钦瑜并不在意。

    只要能帮到洛夕萤——无论是得到情感上的回应，还是帮助她摆脱现实的困境。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以内，管钦瑜都会努力去做。

    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穆倾寒才在她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至少从结果上来说，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穆倾寒回答道：“是的。我喜欢洛夕萤。”

    这是她们达成共识开始合作的起始点。

    之后的机会也来得很快。

    洛夕萤之前就已经跟下一个剧组签好约，随着时间临近，剧组又给她的经纪人打电话确认情况。

    然而洛夕萤只在一开始跟经纪人交代了一下要离开一段时间，经纪人也不敢拦，接到工作电话也只能歉疚地表示联系不上人。

    经纪人把管钦瑜的电话给了剧组方，让他们去找找看这位洛夕萤的好朋友。

    管钦瑜只答应帮忙找找看人。

    她一开始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劝说洛夕萤放弃那个剧本。

    但穆倾寒表示如果只是担心洛家的话，她可以帮忙。

    前提是不能告诉洛夕萤，她们合作的事。

    管钦瑜点头照办。

    洛夕萤并不想把管钦瑜拖下水，也压根没料到她会这么积极地帮她寻找解决方案。

    所以对于管钦瑜的坚定回答，她并没有太过怀疑。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剧组？”管钦瑜最后问道，“还有洛家那边——”

    “大概提前一两天吧，我会跟剧组那边联系的。”洛夕萤顿了顿，接着说道，“洛家那边也不要紧，等到进组，问题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就在她们交流的时候，穆倾寒正坐在管钦瑜背后不远处，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与她们所谈论的那个剧组的联系方式。

    穆倾寒靠在沙发背上，瞄了眼手机屏幕，又在管钦瑜递来目光的时候收起了手机，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

    挂了电话之后，洛夕萤才刚刚进了门。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又跳回到接通电话之前的页面。

    洛夕萤换了鞋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靠着沙发背慢慢滑下去。

    横倒在沙发上的时候，她抱着手机顺势往下翻了几页。

    剧组大约是在之前那个预告中尝到了甜头，之后又陆续发了一些演员片场互动的小短片，当中大部分都是洛夕萤和穆倾寒的互动。

    乍一眼看过去倒真像那么回事。

    洛夕萤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点开了最后那个视频。

    那是还在那座小城取景拍摄的时候，她和穆倾寒正好在那一场搭戏，同时结束了拍摄。

    似乎是剧组私下聚餐的那一次，因为化妆间被占用，要等上一段时间，在其他人的催促之下，她们便干脆回了酒店换衣服。

    那时候她还在努力展现“单恋”穆倾寒的人设，因而在对方主动贴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法太过明显的拒绝。

    穆倾寒也摆明了是故意戏弄她，越是看着她笑脸下的僵硬，就越要贴近她。

    到最后几乎就是胳膊挤着胳膊，脸也从旁边蹭过来，温婉柔和的皮相之下恶劣因子同样显而易见。

    她又抬了手，看着像是要来掐自己。

    洛夕萤下意识闭上了眼，那只手落下来，却只是轻轻拨开了挡在她眼角的刘海碎发。

    好像她们之间关系有多好一样。

    洛夕萤内心唾弃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光从那个视频中显现的背影看过去，她们确实好像亲密无间。

    还没脱下的戏服恰是公主与春熙反目后的装扮。

    冷然阴郁的公主不见刺骨的锋芒，只有耳根见了红。

    本是沉默寡言的那个暗卫侍女却眉眼带笑，温柔中又带着几分戏谑。

    配着前一个预告片，反差感十足，却也是这样的细节最能打动人心。

    毫无疑问，在下面嗷嗷叫唤着的粉丝又多了一大批。

    洛夕萤的指尖在评论的选项上停留了片刻，最终也没按下去。

    她的目光仍然定格在那个视频的结尾上。

    穆倾寒正看着她笑，她看回去，露出的小半个侧脸上，表情几乎可以称为“温柔”，仿佛漆黑的眸中只盛着一个人的身影。

    看着屏幕中的自己，洛夕萤有些茫然，心底也添上几分诧异与惊奇——

    原来那时候她看向穆倾寒的时候，给别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她早已习惯演戏，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

    但她却并不习惯于演绎深情，最多只能体会专注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感受。

    所以她鲜少能意识到，这样的专注也总能带给人深情的错觉。

    又或者，那只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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