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王白纯穿着锦袍,环着金宝带,坐在金狮子床上,看向堂下的诸多臣子。
他说道:“定西无故侵犯我境,卿等有何对策?”
说的是龟兹话,语调发音,与唐土截然异类。
堂下的臣子里头,大多是剪发齐项、衣服华丽的世俗大臣,也有两三个光头黑衣的僧人。
却是说了,为何有僧人参与龟兹国王朝的议事?
那是因为:西域南北两道的诸国皆虔信佛教,鄯善也好,龟兹也罢,从王室往下俱尊奉佛陀,这也就使得在这些国家中,出家的不但有普通百姓、有贵族,同时也还有不少的王室成员。
比如鸠摩罗什的母亲就是王女,又比如鸠摩罗什少时从师的那位龟兹高僧,也是王室的子弟。
此时有资格站在这里,听受白纯咨询的和尚,自都是有王族或贵族的身份,於龟兹国内名望不低的。——从他们头颅的形状也可看出此点。与别的大臣、白纯相同,和尚们的脑袋也都是前额扁长,后颅突出。这是龟兹国的风俗,凡贵族、王室的子女,为与庶人、贱民区别开来,在他们出生后,便每日用两块木板夹其头,从而改变他们头颅的形状。此俗称为“柙头”。
一个尽管颅形奇怪,相貌依然观之清秀的年轻僧人出列,合掌说道:“大王,贫道愚见,宜效焉耆国主。”
白纯瞄了他一眼,满脸的不乐意,说道:“鸠摩罗什,你此话何意?”
“大王,我佛慈悲,一旦兴起战火,即使战胜,兵卒、百姓亦定会有不小的死伤;如果战败,我国更有颠覆之危。定西国的军队远道而来,限於补给,难以在西域长期驻扎,早晚都会如以前一样,班师归国。既然如此,大王何不表输忠诚,送些宝物与之,把他们打发走了事?”
龟兹国中,国人尽剪发,唯王不剪发。
白纯的头上包着锦绢,把头发裹得严严实实,向后垂了有二尺长。大热的天,脑袋不透风,他额头出汗,浑身汗津津的,遂端起案上的金杯,喝了一大口凉葡萄酒,感到舒服了很多。
白纯放下杯子,问其余众人,说道:“你们的意见呢?”
白纯已经把王城周边的国人尽数收入城内,并於数日前,遣了一队使者,满载国中的各色宝物,赶去北边的乌孙请求援兵了,明显是不打算投降,要与定西军决个胜负。
余下的众人中,一个机灵的,出来反对鸠摩罗什,迎合白纯,说道:“‘定西远道而来’、‘限於补给’此言,鸠摩罗什说得不错。定西国兴师动众,举数万之卒,犯我国土,来势虽凶,奈何补给难以转运!我王城有高墙坚垒为御,外又有乌孙援兵,只须坚守旬日,臣料定西军必就会因缺粮而陷入慌乱。到的那时,要么他们主动撤兵;如果不撤,大王适时麾军进击,克败之也不难!而如定西败於我国,大王之名,势将威震西域。臣恭喜大王,霸业成矣!”
此人的话语,深得白纯之心。
白纯抚须说道:“定西兵强,虽有补给之弊,不可轻视。‘霸业’云云,仗还未打,不可妄言!”
嘴里说“不可妄言”,眼睛里已经溢出笑意。
鸠摩罗什再进谏,说道:“大王,昔仅戊己校尉张韶一部,我国已不能攻破,今况定西的武卫将军莘迩亲引大军来?
“贫道闻莘迩有善战之名,卢水胡、柔然、朔方的铁弗匈奴,悉为其所败。卢水胡号称敢斗,柔然温石兰勇且有谋,铁弗赵宴荔,一方小霸也!皆非其敌手。
“大王,遣去乌孙的使者还没有回来,乌孙会不会遣派援兵尚在两可。万一乌孙不救我国呢?莘迩名帅,张韶、索恭皆战将,贫道只恐,我国将危!”
白纯笑道:“鸠摩罗什,你担忧国家安危的忠诚,孤都知道了;但你潜心佛法,素来於军政谋划上少有涉及,却是虑不周全。我送了那么多的宝物给乌孙,且许诺,等到击退定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