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变了脸色,太子一党面面相觑。还是兼任太子太傅的文华殿大学士程阁老先反应过来,君无戏言,既然皇上在朝堂上说了,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尽量减少影响。
程阁老迅速跨出一步,在大家还没反映过来前,执笏上谏:“既然四殿下如此坚持此事,不如就去工部行走吧,若真如殿下所言,修堤坝,清河道,安置泄洪等事宜都要提前预备,这正是工部的范畴。”
皇帝也捋着下颌的短须点头:“就这么办吧,老四跟着工部的堂官们好好学一学。至于洪灾一事,容后再议吧。卫卿,朕的这个儿子就交给你了。”
工部尚书卫庸赶忙出列:“四殿下天资聪颖,臣不过带殿下熟悉有司事务,不敢懈怠。”
一锤定音,散朝后太子急急忙忙召集辅臣商议对策,云衍也第一时间去见庄妃。
“此事好坏参半。”初春时候穿的少些,庄妃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不敢坐得太直,只半歪着:“按惯例,皇子年满二十出宫,封了郡王就能参政,领六部事宜。你二哥因为不受宠,早开府了却还是个光头皇子,所以没人提他参政的事。你还差三年才加冠,现在进了六部本是件大好事,可去的偏偏是跑腿做苦力的工部。”
云衍点头,沉着道:“想想还是利大于弊,只要进了六部,太子就不能让我再退回南书房读书。以后有了契机再调去别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正好此时我最想去的还真是工部。”
庄妃歪得累了,举起手,撑着丰颐的面颊,头上累丝金凤步摇泠泠作响:“也罢,你能这么想最好。只是老五和你一年生的,只差了两个月,如今你进了六部,皇后那头定要塞把他也塞进来。你短时间内调不出工部,好位置岂不是让给了他。上次的事,皇上只对中宫一顿训斥,我尚未消气,此次决计不能再便宜他们。”
云衍默然,庄妃却坐起来,眉间冷色一闪,扬声唤熙春:“四公主的生辰只剩几天了,她毕竟是嫡公主,生日宴也要办的精细些。去请惠嫔来,给我参详参详,自从怀了这个小皮猴,我精神都短了。”
云衍赶紧开口劝:“母妃千万保重身体,万事以自身为重,打理宫务的事,交给两位姑姑就好了,您还不放心她们么?”
庄妃理一理鬓边,笑起来:“如今多半的事都是她们担着的,我已经少操许多心了,你不必担心。七尺须眉,不要天天听这些内宫琐事,免得以后被卫部堂笑话,说你长于妇人之手。男子的格局还是要大一些,你既然领了差事,就好好办,不要给我丢脸。”
云衍肃手立身听着:“儿子谨记母妃教诲。”
正要走了,又听庄妃开口,语调拖得有些长:“对了,你这一向又要忙起来了,去辞一辞贞襄,免得她担心,顺手把你的书都清出来。好好的女孩儿家,天天跟着你看些案卷,岂不无趣。我这里有几本游记,你带去给她打发时间吧。”
云衍顿了下,才缓缓转过身,看庄妃脸色如常,依旧浅笑端方,才点头应了,接过拂冬递来的一叠书,脚步稳稳地退出去。
“娘娘是不是心急了些,殿下的心性,您可是最了解的。”拂冬想着四殿下刚才晦涩的眼神,不由劝道。
庄妃勾了唇角,扬起下巴:“我生的孩子,我当然知道,就是知道才要敲打敲打他。这孩子一直以来清心寡欲的,我指过去的几个宫女,也都没收用,我还怕他是个二木头。可是贞襄身份不同,一旦有了什么就是现成的把柄,我宫里要是出了伤风败俗的事,这宫务趁早主动交回给皇后的好。”
拂冬迟疑片刻,还是摇头:“依婢子看,郡主倒娴静知理,不像是……”
庄妃敛了神色,沉沉开口:“就是贞襄守礼,衍儿才放不下,真到手了不过三五日也就丢开了。忆诗说的你也听到了,这孩子连贞襄喝几沸的六安瓜片都放在心上了,也不见他知道我这个母妃爱吃什么茶。”
拂冬一默,庄妃自从又怀了身子,倒比往常更任性起来,看着比几年前还小了。常听人说婆媳难处,多半是婆婆觉得心酸不甘。千娇万宠养大的孩儿,自己舍不得儿子皱一下眉头,偏偏儿子对媳妇伏低做小的,岂不是戳心。
庄妃现在就和小孩子似的,只能顺毛捋,拂冬也不戳破,只笑着替她扶一扶凤凰步摇:“婢子倒觉得四殿下这是心中有愧,说起来郡主的双亲因四殿下而亡,自己也为了四殿下被扣在土匪窝里。就是婢子见了她,也是感激她的,殿下岂有不厚待她的道理?再者,殿下没有亲妹妹,对公主们一直都很友让。郡主因他受难,如今又住在万安宫,岂不比别的公主更亲近些。”
庄妃拧着眉头吐出一口气,放松了肩膀,揉着眉心叹道:“你说的也有理,真是我多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拂冬伸出因为近身伺候,修剪到根部的指甲,笑着给庄妃揉太阳穴:“四殿下对郡主这个‘假妹妹’都这么好,对您肚子里的真弟弟,可不是更好,连皇上都曾夸过殿下上孝下悌,以后等小殿下长大了,四殿下定会护着他,兄弟两个更加和睦。”
庄妃也不禁露出微笑来,白洁的脸上像晕着一层光,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只要他们两个好,我就什么也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