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节躺在死人堆里,头发散着脸上全是血迹和灰尘,被当成了战死的将士。公主被劫走了,送亲队当下就散了,这地方将将进东晋地界,离两国的边防驻军最近,便各自找各自的将领去了。都赶着报信,是追去西楚开打,还是放弃,都要听上头的命令,说不定还能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大家火急火燎的要走,战死的将士也不可能跟着运走,便找了个山坡,就地挖坑,尸体全埋在一起,找块木头立个碑,写明是哪个队伍何年何月多少人战死,便算是下葬了。
挖坑埋人用不着那么多人,便只留下三十人的小队,剩下的都去投奔驻守边关的愉亲王。死的人虽然不多,可要埋起来也得挖不小的坑,加上时间紧迫,大家都想回归大军,便分开来,一半去挖坑,一般把尸首抬到小山坡上。
幸而第一波尸首没挑到宋静节,趁人都走了,宋静节赶紧把厚重的盔甲扯下来,拼了全身的力气,往山坡相反的方向跑。从来没这么折腾过,早就要力竭了,这会为了不被活埋,潜力爆发出来,一口气跑了三里地。知道平坦的地方容易被捉到,看见一座小山,还往山上去,到了半中腰,脚都抬不起来了,狼狈的不成样子,眼前一黑就这么栽倒在地上。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睁眼就是漫天的星辰,伸手好似能捞下月亮来。宋静节瞪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想起来白日都遭遇了什么,撑起酸软得不行的胳膊,四处看一看,周围全是树木,入耳全是虫鸣鸟叫,夏末白日还热,晚上就是夜凉如水了,抱着自己搓一搓,这山上也不知有没有野兽,留在这里也危险,走也危险。可什么都不做心里就发慌,深吸几口气还是站起来,下山还是两国交界处,就怕有人出来找,只能继续往山上走,从相反的方向下山。
幸好这山不高,宋静节脚下不停,心里倒平静了许多,又想起几年前和云衍一道翻过雪山躲过追杀,如今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穿行在黑夜里的山林。好歹有过一次荒野逃命的经历,那时候的经验,现在都用得着,从另一边下山时,辨认出了狩猎的痕迹,那就说明这里有猎人出没,只要有人就行,不然她浑身缠着金银,在树林里也找不到吃的喝的。心中振奋,走了一整夜并一个上午,就翻过了这座山。
站在山脚下,能看到不远处的炊烟。绝望的时候人还能保持清醒,这会有了希望,疲累却铺天盖地的涌过来,看着袅袅炊烟眼睛开始花了。
陆敏敏和拨月带着人出来找宋静节,可又不能大张旗鼓,喊不能喊叫不能叫的,一群人只好分散开,没头苍蝇一样撞运气。战场上早就没人了,剩下一地狼藉,陆敏敏一看没人就往别的地方去寻了,倒是拨月蹲下来把丢在这的每一只鞋每一块布都仔细看一遍。有块碎裂的铠甲上紧紧勾着湖蓝色的一小块纱料,拨月一见着就抢到手里细看,可不就是自己那件宫女衣裳上撕下来的。拨月手发抖,裙子是淡黄色的,比甲才是湖蓝的,铠甲扔在地上怎么能勾到比甲,想必这铠甲上过公主的身。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战死的将士早就埋了,要是公主装成士兵,不是跟着大伙去了军营那就是埋在坑里了。拨月拉着人飞骑回了营,跑去主帐哽咽着把那块布料给云衍看,云衍接过来,呼吸都重了,唤人来:“让送亲的队伍集合,一个也不许漏。”
一刻钟的时间就列好了队,云衍在里头穿过,一个一个的看,八百多个人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越是走到最后心里越沉,一出来就翻身上马,带上早前准备好的一小队亲卫,跑到埋人的小山坡上,挖坟认尸。才挖出来的坑,土都是新鲜松软的,不一会就又挖开了,尸身一个个再搬出来,还得把脸上的泥擦净了,云衍走过一遍,提着的那口气慢慢就松了,还好,也没有她。
云衍心里来不及庆幸就又痛起来,她一个在宫里教养惯了的弱女子,就这么失踪了,也说不上是什么好事。陆敏敏带着人找了一整圈了,硬是连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她究竟在哪里?
云衍还没忧心完宋静节的事,京里又来了噩耗,圣人晕了三日没醒,京城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那晚上庄妃慢悠悠去了王才人住的披香殿,皇后和淑妃都已经到了,夜里被吵醒的也不止她们几个,院子里杵着一群嫔妃,各个拿着绢子擦泪,有稳不住的还冒出几声哽咽。庄妃是掌了十来年宫务的人,看着就皱眉,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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