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外,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降真香,那是方才的傍琴台沾上的香。百花不禁晃了神,眼里脑里皆是千羽的模样,像踏着云雾而来,又乘着云雾而去。待千羽走远后才连忙跟上。
国君一见千羽,欢喜得险些让百花认不出来,百花只听见国君拐弯抹角说了许多,而千羽只是沉默不语,看上去似乎没有在听,直到国君收了声,千羽才不紧不慢说了声。
“现在便启程。”说完,抱着玉琴从矮凳上起身,转身时留下清幽俩字,“备马。”
国君早就打点好一切,千羽只消应允便可,他瞧着千羽应允如此痛快,眼角眉梢喜色更是遮掩不住,可百花小脸却透着苍白。顾不得身旁的父皇,抬腿便往城门追去。
待她追上千羽时,那清雅男子已坐上骢马,背一玉色琴,无留无念的离了皇宫。百花追上去,不管不顾大声喊着,可千羽始终没有回头,只留下一抹霜色,凝结在百花的眸子。
她忽然觉得,他的马蹄卷起半城烟沙,而她便在他画的牢里,独自痴傻。
“我等你,千羽……”待烟尘落定,她遥遥的瞧着他消失的方向,嗫嚅了许久才说出这话。
可百花哪知道,再见君子之时,已是半生之后。
皇城之外,千羽将骢马骑成了风,日夜不休,若非他神力支撑,那马儿早就被累死。
千羽早开了天眼,探到她正在黎楚之内,想着那女毒师可能便是她,才有心去将邺北国君救活且应允他助他歼灭黎楚大军。
可千羽更知道,就算有他相助,邺北也难逃亡国之命,但邺北的亡与不亡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为了来寻她罢了。
从邺北皇都到边荒的雁愁关有一月的路程,千羽凭着神力用了七日时间便到了那雁愁关。一路风尘,日夜不休,他也难得的面露倦意,纯白衣衫被一路尘沙沾污,背上的玉琴的冰蚕弦也累了一层不算薄的尘埃。
那骢马一到了雁愁关门便倒地不起,活生生累死了。这是千羽下凡后,所犯的第二个大错。
一是私下凡间护有罪神女,二是暗用神力使生灵死去。
但他素来无视天规,只对着那匹累死的马儿念了经文。那是护它投个好胎的经文,很是有用。
他只抱着玉琴入了关门,一路畅行无阻。直到一穿着银甲手执长戈的男子走来,只瞧了一眼千羽,即刻便将他领到一处奢华府邸。
“国君前些日子便下旨让末将迎候公子,这关里一切简陋的紧,只有这祖毒师的宅子最好,只委屈公子与祖毒师一同住下了。”
千羽略抬眸子,疏疏的阳光落在他翘起的睫,只听见他淡淡的说了声好,便抱着琴往祖府的大门走去。留下那将士茫然在原地,好半响那将士才回神,惋惜的摇摇头便走了。
“如此风度不凡之人,祖陌怎容得下他……唉……”叹息的声音随着雁愁关里常有的烈风,飘摇到碧空之上化为虚无。
是那将士的惋惜,还是上苍的叹息。谁知晓呢,至少现在的祖陌满心想着怎么把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炼香师除去。
千羽进了府邸,拐过那青灰的影壁,随即一老者便迎了出来,满脸堆着笑,身子弯成弓样。只对着千羽恭敬道:“老奴是祖府的管家,祖毒师知晓公子要来,让老臣一早便候着,这会子劳公子随老奴走一遭罢。”
说罢身子便往旁边一挪,笑呵呵的就要让千羽先走。
千羽听了之后,只瞧了他一眼,竟把那管家惊出一身的冷汗。瞧着这公子弱不禁风的模样,却也不是个好惹的。管家心里暗自嘀咕着,脸上的笑意愈发的僵。
“我住在何处。”
“什么?”管家一时愕住了,但还是回了,“公子在横萧院,那可是个好地啊!”
没等那管家介绍一通那所谓极好的横萧院,千羽只用闲淡的眸子瞧着他,生生把管家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在哪。”
“这……过了花园就是了。”管家答完,心下忽的不安,只开口道,“公子还是随老奴去吧,祖毒师等了好些时候了……”
“若是要见我,便去横萧院。”
说完千羽便抱着玉琴走了,只留下一抹悠闲的背影。把那管家是急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怎么跟祖毒师交代啊!
管家在原地踟蹰了片刻,左右权衡一番还是决定要追上千羽,祖毒师的脾气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他可不愿为着一生人,赔了自个性命。
略带蹒跚的步子拐进弯角,急切的声音噙着谄媚,随着管家身影消失在拐角:“哎——公子等等老奴啊——”
祖陌虽是身处边荒之地,可该奢侈的没半分省着的,婢女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穿的是一个比一个艳丽。
这祖府虽大,但仆人也是极多,打扫起来也不过是个把时辰的事,前些日子又来了个小婢女,老实得很,那些精明又贪懒的奴仆便将大多数活推给了她。
这会子,恰好是她们闲暇之时,在横萧院内,三个婢子只站在院内的秋千架一旁,督促着那瘦小女子修剪花草。
这原是她们三人的活,她们嫌着这活颇为累人,方才恰好瞧见那新来的干完活儿,连哄带骗将她带来这里,偷了半日的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