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推来了更多的云梯车,摆出一副今日势必要拿下维也纳的气势。
伊丽莎白和儿子藏在深宫之中,将战争有关的事项全权委托给施泰尔伯爵,并签署了一份封他为施蒂利亚公爵的委任状。
换在平时,施泰尔伯爵一定欣喜若狂,可在这个存亡之秋晋升,未免有些临终关怀的意味了。
五百年的名门,如今到了故事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率领仅剩的还保有作战能力的两千人登上了城墙。
在奔赴注定灭亡的命运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仗要打。
半日后,伤亡损失达到三成的城防军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大部分人就地缴械投降,少部分人抛下武器盔甲逃出了城市,不知奔向何方。
施泰尔伯爵……或者应该称他为非法僭越的施蒂利亚公爵,在城墙被攻破后率领绝对效忠于自己的死士亲兵撤向霍夫堡皇宫,试图依仗皇宫的壁垒作困兽之斗。
可惜他走到一半却倒霉地碰上了弗雷德里克的贵族骑士团。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五十名亲兵全员阵亡,施泰尔伯爵在认定反抗无果后大笑着撞死在了骑士的马槊上。
当弗雷德里克听闻他的死亡后,沉默了一阵,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人性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德意志的哲学家卡尔·海因里希·马克思认为,人性并非一个人一生的恒定状态,它会随着人境遇的改变而变化,就如那句老话“穷人没有道德和信誉可言”,并不是因为穷人人性本恶,而是艰难的生活很难让穷苦人有包容他人、塑造道德的余韵。
当弗雷德里克最初听说有人支持了伊丽莎白发动政变,甚至处决了他最信赖器重的留守官员,愤怒几乎冲垮了他的大脑。那时他日日夜夜渴望报仇雪恨,剥夺叛徒的爵位,处死叛徒的家族。
可当这三人要么被剥夺爵位要么兵败身死时,他心中的仇恨倏忽烟消云散,只剩一种怅然若失的空虚。
“陛下,我从他的亲兵嘴里拷问出来了,施泰尔伯爵的家人此刻就在霍夫堡宫,要不要我……”
博罗诺夫兴致勃勃地比了个“噶”的手势。
“算了。”然而弗雷德里克却出乎他意料的摇了摇头,“叛徒已经为作乱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不要打扰他们的家人了。”
“哦,遵命……说起来陛下,您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罗贝尔和我说过,想达成更崇高的事业,必须抛弃庸俗的性情。”弗雷德里克牵动马嚼头,“他告诉我,报复是滋生更多仇恨的温床,除了过瘾根本没有意义。”
“我想成为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真正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匹夫——殉国的官员名单统计出来了吗?”
“是。”博罗诺夫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这是前城防官贝弗利·苏亚佐瞒着叛军偷偷统计的死亡名单,他说早就猜到公爵会打回来,之前的投降都是权宜之计。”
“放屁,那个胆小鬼。”
弗雷德里克破口大骂道:“算他脑子精,他要是敢亲自来我面前,我非得砍了他的头不可!”
贝弗利·苏亚佐和死去的艾尔弗雷德书记官几乎是同期被弗雷德里克提拔的平民人才,前者因为夺得了比武大赛的冠军而被公爵相中,后者则凭借傲人的经济才能而广为人知。
照理来说二人都是弗雷德里克的心腹,却遭遇了截然相反的命运。作为武官的贝弗利几乎在听说伊丽莎白发动政变的一瞬间就倒戈投降,与之相比,担任文职的艾尔弗雷德率领不到一百名家丁抵抗到了最后一刻。
假如贝弗利愿意率领两千名城防部队反抗叛军,伊丽莎白绝对没办法如此轻易地控制首都,害得弗雷德里克被迫背弃了与阿方索国王和尤金四世的盟约。
他现在对贝弗利的厌恶正如当年尤金四世对格热戈日的厌恶一模一样。
博罗诺夫心知他此刻心情糟糕透顶,只是默默将名单交到他的手里。
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弗雷德里克的心都在滴血。
“哎……他们的家人还健在吗?伊丽莎白那个贱人有没有对他们的家人出手。”
博罗诺夫答道:“都还活着,听说是夫人竭力制止了异端修士扬·卡,这才保住了这些官员的家室。”
“算她做了点人事。”弗雷德里克把名单丢回给他,“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功臣,我来出钱资助他们的孩子上学,再从金库里分出一部分抚恤他们的遗孀,如果她们想再嫁,也以我的名义替她们作媒挑户好人家,全权交给你办,麻烦了。”
博罗诺夫连忙拍上马屁道:“陛下仁善,艾尔弗雷德书记官在天国之上如果有知,一直也死而无憾了。”
“去办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