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来了又去了。在我的记忆中,儿时的端午真是热闹的很,隆重的很。
外婆家在号称“小北京”的柳林县。青石板铺就的长长的街道,商铺林立,行人穿梭,繁华的很。不必说这儿的瓷器远销省外,也不必说家家院落的红枣远近闻名,单是附近村子的花椒,便能激活这个小小的县城。每年的春节、元霄节、端午节、中秋节是最隆重的节日。
端午快要到了。家家户户忙着采棕叶、采马莲。柳林县有一条绕城河,叫清水河,素有“四十五里冒气河”的美称,一到冬天,整个河面热气腾腾,水雾弥漫,神奇的很。沿着河岸,自生自长了很多野生的植物。春末夏初,棕叶和马莲叶夹杂其间葱葱翠翠地长高了,各家的姑娘们就会挽了竹篮去采棕叶。河岸边,草丛里,哗啦啦的流水声伴着年轻姑娘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空气中。我也跳着、叫着、热闹着,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呀,河水真清,棕叶真绿,马莲真长!
五月五的江米最是新鲜,有白的,也有黄的。白的贵点儿,黄的稍稍便宜。
买来了江米,再把保存了一个冬春的红枣从密封的大瓷瓮中取出来,要包粽子啦!
各家经验丰富的老婆婆、手脚麻利的妈妈、喜笑颜开的女孩子,都搬了马扎坐在院子里了。手里拿四片棕叶围成圆锥体,先放一颗红枣在底部,再抓一把江米,再放一颗大点的枣子,再抓点江米,就丰满了,可以封口了。含笑的人们巧手翻飞,总会把这些难弄的锥体包的有棱有角,用细长的马莲巧妙地绕几圈,一个个模样俊俏的粽子诞生了。心急的孩子总是在家人旁边数着、催促着,盼望着,一个,两个,三个快,快,包快点,再快点!
粽子下锅的时候,要先在铁锅底部衬几片完整的棕叶,再把包好的粽子小心地安排进锅里。这时,有经验的婆婆总会亲自出手,把粽子一个一个紧紧插着,不能头重脚轻,也不能横七竖八,那样会散掉的!
开始点火了,先要旺火,把水烧开,然后调整火力到文火,慢慢的煮,这样才能煮的软煮的香。粽子入锅需要煮大约五六个小时才能熟。大家往往都是在初四晚上11点左右开始点火,到端午早上五点熄火。孩子们耐心地等着、盼着,是在困了,睡了。第二天早晨一睁眼,粽子熟啦!
但是,前一晚睡的时候,妈妈或婆婆早已千叮咛万嘱咐,早上醒来千万别说话,要和长辈们一起去清水河洗手洗脸去!急急地穿好新衣,来到这清水河边,呵,人真多呀!谁也不肯出声,只安静地掬了凉盈盈的河水往脸上扑,往手臂上扑。据说,这样时节的早晨的河水可以洗去一年的晦气,带来好运,谁不希望今年顺顺当当呀?只要一张口,可就不灵了。所以,清水河边一片水声,无人闲谈。
回到家里,门上早已挂上了山上采来的艾草了。婆婆便会端着早已调制好的雄黄酒,往我额头洒几点。再拿出缝制的荷包挂在我脖子上,把那五色线捻成的彩绳往我手腕上,腿腕上各戴两个。千万不要马虎呀,可以驱蚊避邪的!
乖乖地等候一切手续完毕,终于可以吃粽子了!揭开锅盖,米香、枣香、叶香掺和在一起,缕缕清香扑鼻而来;热气腾腾的粽子翠绿光鲜地等待着接受人们的品尝。若是趁热吃,那就慢慢地一层一层拨开棕叶,黄澄澄的江米抑或白泠泠的江米里面镶嵌着几颗甜蜜的枣儿,咬一口,真是鲜美无比!若是有耐心等粽子晾冷了再吃,别有一番美味。入的嘴来,缠绵松软,香甜可口,那种鲜美的味道真是无可形容。最难忘的是,一家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聊。还记得外婆常给我讲起端午的由来,香包和雄黄酒的威力,无色彩绳和艾叶的神奇我常常希望自己将那美丽的彩绳戴到第二年的端午,但是往往却只是过了不多久便因淘气或者粗心丢掉了。不过,那个香包我可是一直保存着,要么挂在脖子里,要么珍藏在盒子里,舍不得随手丢开的。
后来长大了,每年也照例过端午,但好像再也没有品尝过那样美味的粽子了,再也没有享受过那种热闹、隆重的端午气氛了。
屈指算来,我离开故乡也整整二十年了。不知那儿的相亲是否还保持着那些古老的风俗,也不知现在的孩子们还会不会欢呼雀跃地盼望端午节?那条清澈神奇的清水河还象以前那么日夜不停地环城而过呢,还是早已断流?河边的那片茂密的野生植物林子不知还在不在了?当年和我同年的小伙伴也一定早已成家,过上幸福的日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