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与凌晨交替的时刻,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人间。早上拉开窗帘一看,啊,一个银装素裹、粉装玉砌的洁白世界出现在眼前。远山近水,阡陌大道,田野高楼,都毫不例外地掩映在白雪之下了。
雪,这个北国的宠儿,纯洁的天使,飘逸的精灵,在我们酣睡的时候把惊喜带给了这个渴望的城市。是啊,很久没有下雪了。孩子们期盼一场厚厚的大雪,大人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有雪的日子总是快乐的日子。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又一天,真有“连霄复竟日,浩浩殊未歇;大似落鹅毛,密如飘玉屑”的气势。傍晚时分,雪势终于弱了。晚饭后,儿子欢呼雀跃,叫喊着要出去玩。我也受他的情绪感染,抛却怕冷的顾虑,兴致勃勃地说:“儿子,老妈今晚也跟着你疯一回去!”我们各自忙着武装自己,出门时互相一看,都不禁哈哈大笑——儿子身穿一件天蓝色小棉袄,一条小黑皮裤,一双纯白的雪地鞋,一个白帽子,一副薄薄的魔术手套;我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灯心绒七分裤,脚蹬一双厚底平跟皮靴,头上一顶红帽,脖子上围着一条乳白围巾,手上戴着一副厚厚的棉手套,还抱着一个暖手的小手炉。儿子指着我笑说:“妈妈,您这是出去疯嘛?整个一个杨立伟!”我看他都是短打扮,那么精干,就说:“我就这样,反正是晚上,没人看得清!”
我们来到附近的日月广场,那儿早已是欢声笑语。孩子们呼叫着,打闹着,嬉戏着,与久违的大雪淋漓尽致地亲热着。华灯初上,整个广场一派光明。耀眼的水银灯,橘黄色的路灯,各色绚丽夺目的彩灯,把雪地映照得格外美丽。儿子抑制不住欢喜,对我说:“妈妈,你自己找乐子吧,我失陪啦!待会儿你先回去,别等我,我迟点回家!”没等我答应,他一忽儿不见了。孩子有孩子的乐趣,我何必去羁绊他呢?
我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着。不远处,一家新开业的超市灯火通明,门口堆了一个胖胖的雪人,戴着尖尖的红帽子,两个红布条儿分别从左右肩膀上垂下,手里拿根细细的竹竿挑着一盏红色的小灯笼,在风里飘飘荡荡,闪烁不已,满有情趣。我禁不住走了过去,仔细看布条上面的字,只见写着:“雪听梅语细呢喃,梅共雪韵冰霜意;天寒方感春有韵,境冷始觉情真切。”是啊,这样的雪,少了梅的映衬,实实遗憾。虽则“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然而雪和梅是冬的两个翅膀,缺少一个,冬的梦想便不能飞翔。
再往前走,就有一缕缕淡淡的馨香飘来。以为是幻觉,仔细分辨,竟发现路旁有一位姑娘捧着一篮子梅花在兜售。看惯了都市纷乱浅薄的浮华,猛然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这样的美景,真觉得恍若幻境。洁白的雪,明丽的梅,脱俗的香,淳朴的小妹妹,好似一个电影画面捕捉的镜头。无论如何,我在这赏心悦目的一角驻足了。那些梅枝显然是刚刚剪下的,上面的梅花大都含苞待放,少数吐芳的花朵在白雪的映衬下美不胜收。我问她,这梅花买回家能活吗?年轻姑娘仰着冻得通红的脸说,回家你把它插在瓶子里,放在冷一点的地方,能活两周呢。
我挑了两枝,把这冬的灵魂、春的信使握在手里,陶醉在冬梅的清韵里。梅花的清香正如王安石所咏:“墙角树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多么贴切!梅花的脱俗正如毛泽东所赞:“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多么洒脱!
梅,在这滴水成冰、万物萧瑟的数九寒天,你用自己高洁的灵魂傲视苍穹,独抵严寒;你用自己芬芳的绽放,给萧萧冬日带来一丝春意,向世界演绎一曲梅的亢歌。那缕缕梅魂,似春风荡漾在寒冷冬季;那飘飘梅韵,伴飞雪飘逸在北国大地。
忽然,我想要把手中这枝寒梅送给那位正在重病之中煎熬的老妈妈。她是我的邻居。十几年前,身患乳腺癌,由于手术及时,性情开朗的老人家保住了性命。前年起,发现癌细胞转移,开始是淋巴坏死,后来转移成骨癌,今年又转移到了肝部。多次的手术和痛苦的化疗没有剥夺了她渴望生存的信念,她常常在太阳好的时候,坐着轮椅到我们小区的大门口去,脸上始终是安祥的笑容。由于她曾经帮我带了儿子两年,我们之间感情很好。我想把这一枝梅花送给她老人家,告诉她,春天快要到了。
来到她家,屋里飘着中药的气味。老两口围着一个电暖气坐着,旁边摆着一个老旧的收音机,里面似乎正在播放一曲走西口。正在承受病魔纠缠的老妈妈闭目坐着,灯光下,她似乎在回忆什么,又好像睡着了,脸上丝毫没有吓人的表情,那么慈祥,那么和蔼。她老伴接过我手中的梅花,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别出声。我们一起出来,他说,老妈妈已经好几晚没睡觉了,疼痛一直折磨着她,但她很坚强,努力和病魔做斗争,继续着最后的生命。
告别他们,我的心沉浸在一片感动之中。在最后的岁月里,老妈妈以自己坚强的意志维护着生命的尊严,在难以想象的疼痛中维持着生命。她犹如一枝傲立人生风雨中的寒梅,任凭风摧霜打,永不低头!但愿这一枝寒梅能给她带来一丝欣慰!
沉思中,不觉又闻到了那缕缕梅香。于是,我坚定了信心。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当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