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来,等明日让穆秋时承袭了爵位,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不是吗?”手中的力道减轻了几分,花醉雨紧盯着来人的眼睛,慢慢地开口道。
“所以你布局来抓我?”黑布下的面庞在微微怞搐。
答非所问,花醉雨没有理会蒙面人的问题,“当年无间盟内反,毒王被诛,两名爱徒一死一伤……”
停顿了一下,“死了的叫云杨,至于那名受伤之后不知所踪的——”
她的手,忽然伸出,揭下来人脸上的黑布——
“就是你吧——云柳!”
黑布连着头巾被齐齐地拽下,一头长发垂落,让在场的众人看清了面容。
身后的长剑“咣哐”一声落地,穆冬时诧异地看着转过头面向他的人,难以置信地出声——
“娘!”
怎么会?他娘亲怎么会是害大哥的凶手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弄错了啊……
他上前一步,拨开花醉雨的玉笛,挡在柳云娘的身前,用尽了全力对众人嘶喊:“不可能,我娘怎么会是什么毒王的徒弟?她是柳云娘,不是云柳!”
“她是!”收回被穆冬时拨开的玉笛,花醉雨看着穆冬时发红的眼睛,“昔日的云柳,就是此刻的柳云娘!”
“不可能,不可能……”穆冬时挥舞着双手,不肯接受花醉雨的说辞,“我娘她根本就不会武功!”
“你怎知她不会?那日如意撞在她身上都被反弹到地上,一直体弱多病的她却丝毫无事。除了她有内功之外,还有什么解释?”花醉雨向穆冬时逼近了一步,“更何况,毒王最出名的并非武功,而是用毒。”
“呵呵……”穆冬时身后的柳云娘忽然笑起来,她拉开身前的穆冬时,走到花醉雨面前站定,面容不似以往的病倦,表情也不再畏缩,“花醉雨,你很聪明。”
“娘——”穆冬时错愕地叫着她,她的这句话,无疑是默认了花醉雨的话。
“居然是你!”穆王爷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不敢相信被自己呼来喝去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就是毒王的徒弟。
“是我。”柳云娘朝门口的穆王爷看去,眼神中有怨、有恨,还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王爷你一定很意外吧?”
“二娘你——”穆秋时一时也接受不了,那个一向逆来顺受,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二娘居然就是下毒害他之人,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接受。
“醉雨,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投向花醉雨,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醉雨只说了今晚下毒害他的人要来,他没有想到会将二娘牵扯进来。
“我只怕先与你说了,依你老好人的脾气,八成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花醉雨轻轻地叹息一声,“秋时,养虎为患,你可曾听说?你逃得过鬼门关一次,并不代表还有第二次。”
他可以忍受委屈,但是她不能,她不能放任自己的丈夫生活在危险之中。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过不来。
“花醉雨,你是如何知道的?”柳云娘咬紧了下唇,冷冷地问她。
“自从不了诊断出秋时是中了‘玄冥追魂散’之后,我便起了疑心。毒王的独门秘方从不外传,能够得到此毒的必是他的亲眷或弟子,从秋时中毒的时间推算,那时他终日生活在离秋苑,并不与外界接触。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中毒的,就只有府中之人了。”
“王府中人那么多,你如何怀疑是我?”
“这并不难,为保证秋时不受打扰,能够进出离秋苑的就只有与他亲近的几人。”花醉雨盯着柳云娘。“他的爹娘自然不会去毒害亲儿,初时,我曾怀疑过穆冬时,不过在药膳房外与他的一番对话让我打消了疑虑。”
“为什么?”穆王爷忍不住开口。
“一个不在乎是否继承爵位,而只在乎我是否会伤到他大哥的人,若是说他下毒,未免太过牵强。”
穆王爷看向穆冬时,发现他因为花醉雨的话涨红了脸。
“几番筛选之后,就只能是你了。不过为了确定,我又特地向阎王飞鸽传书,打听毒王的消息,才知道当年他确实有一个徒弟不知所踪。”云柳如果死了,“玄冥追魂散”也至此失传,偏偏顾不了诊断穆秋时中的是“玄冥追魂散”。她信顾不了,所以她相信云柳尚在人间,而且就潜藏在穆王府。
“所以,你就肯定是我了?”好个花醉雨,连阎王都愿意帮她的忙。
“不。”花醉而摇头,“肯定是你,是因为你的一句话。”
“是什么?”思来想去,自己平日的言行举止掩饰得很好,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你忘记了,几日之前在我与秋时遇见你,你为表关心,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柳云娘脸色大变,想起了那日。她对穆秋时说——
“秋儿毒伤痊愈后,身子骨可壮实起来了。”
“秋时是中毒而并非生病之事,我只告诉过穆王爷,连穆王妃都不知晓,而长期被王爷冷淡的你,是从何处得知?如果我没有料错,以为秋时的病好了,买凶杀人的也是你吧?”看她骤然变色的脸,花醉雨指出了她的破绽所在。
听完她的话,柳云娘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就是你。秋儿,你确实是娶了一名好妻子。”
“你这狠心的妇人,为何要加害秋儿?”真相大白,穆王爷质问柳云娘。
柳云娘闻言,忽然大笑不止。好一会儿,她才停下笑来,凄楚地开口道:“我狠心?王爷,我们两人,究竟是谁狠心?”
拉过穆冬时,让他站立在自己的身边,柳云娘的手从他的额头开始细细地描绘,她喃喃自语:“这眉,这眼,哪一处不是你的翻版?王爷,冬时他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眼泪滑落,滴在衣襟之上,她转头看着穆王爷,“如果要怪、就怪你当年不该救我,不该让我对你有不该有的情愫,让我明知道你纳侧妃只不过是为了延续穆王府的香火还是要义无返顾地嫁给你……”
“我的奢望不多啊,我只要你心中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能记住我,那也就够了,可是你连这点都没有做到。”柳云娘的手紧紧地抓住了穆冬时的手臂,“自从你知道我怀孕之后,就不再来我房中。日等,夜夜等,等到冬时出生,也没有等到你。”
“你从不来看冬时,也不曾抱过他,反而对秋儿,你爱惜有加,视若珍宝。王爷,你不喜欢我,我认了,但是冬时没有错,你为什么就吝惜给他那么一点点父爱呢?”
含悲带怨的眸子直盯着他,句句控诉敲击在他的心里,穆王爷不自觉地转过头去。
“凭什么我们母子就可以被忽视?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让你痛苦,而让你痛苦的方法就是让你最珍惜的儿子日日受痛苦折磨,不得安宁,直到无法承受之后而死去。”
柳云娘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口中发出的陰冷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秋时那时候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花醉雨忍不住开口,“你怎可如此狠心?”
“那冬时呢?”柳云娘一拂袖打断她的话,“冬时何尝不是一个孩子?”
“娘,不要说了,我不在乎。”穆冬时扭住了柳云娘的肩膀。
“你不在乎?”柳云娘凝视着他,指着不远处的穆王爷,“他对你冷颜相向的时候,你不在乎?他对你呵斥的时候,你不在乎?他因为秋儿受伤而责罚你的时候,你也不在乎?冬时,你骗得了大家,却骗不了娘。其实你的心中何尝不希望你的父亲能和颜悦色地对你说两句话,能够不再对你吆来喝去,而是亲热地叫你一声‘冬儿’……与‘秋儿’平等的呼唤啊?”
穆冬时顺着她的手指看见了站在门边的穆王爷,目光恰好与正转过头的穆王爷对上。心底微微一震,他硬生生地别过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痛苦地摇着头——
“娘,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好好,娘不说……”环抱住穆冬时,柳云娘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眨眼,你就已经这么高了啊。”泪水迷蒙了她的视线,“娘今日帮你讨回不了公道,就只有杀了他,以泄娘心头之恨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推开穆冬时,执起地上的弯刀,挥向门口的人。
花醉雨快如闪电,早在柳云娘身形移动时就欺进了门边的穆秋时,将他带至一旁。
但是这回,她料错了。柳云娘要杀的,不是穆秋时,而是穆王爷!
待花醉雨意识到刀锋的方向时,已经抢救不及。
她在心中暗叫糟糕,情急之间掷出玉笛,打中了柳云娘的手,却制止不了没入胸口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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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爷瞪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穆冬时,眼睁睁地看他直挺挺地倒下。
“你——为什么?”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在流淌,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平日被他忽视甚多的儿子愿意为他去死。
“再怎么样,你是我爹。”穆冬时虚弱地对他露出笑意,头一次,父子间的距离是如此接近。
“就为了这个原因?”迟疑了一下,穆王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冬时和秋时长得如此之像呢。
亲兄弟,亲父子啊……
“冬时!”柳云娘心惊胆战地扑上前来,一把推开穆王爷,将穆冬时搂进自己的怀中,“冬时,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呢?”
“娘,不要再怨了,好不好?”嘴角溢出鲜血,穆冬时紧紧握住柳云娘的手,目光从穆王爷的脸,移过穆秋时的脸,最后定格在柳云娘的脸上,“我们是一家人,伤了谁,都不好……”
“冬时,冬时,你不要吓娘啊!”拿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迹,柳云娘泪如雨下,“娘不恨了,不恨了,只要你好起来,娘什么都不要了……”
“让我看看他。”随穆秋时走上前来,花醉雨蹲,对柳云娘说。
“冬弟怎么样了?”看她查看穆冬时的伤口,穆秋时在一旁焦急地询问。
长嘘了一口气,花醉雨释然地抬头看向他,“刀锋偏了半寸,没有刺中要害。”
听她这样说,穆王爷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捂在穆冬时汩汩流血的伤口周围。一手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扶起了闻言瘫软在一旁的柳云娘。
眼中有不知名的东西在闪烁,他威严地对面前的两人发话:“还愣着干什么,等他血流尽了进棺材吗?”
穆秋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背心一阵凉意,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周身冷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大声喊道:“来人啊,快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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