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
栖身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见不得光的角落,因为某种理由,顶着某个光明正大或者冠冕堂皇的名头,阴测测地滋生蔓延。
可以的话,他一点都不想让叶枝看到这些东西。
但偏偏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关口,明明天气晴朗,平静无风,只是随意拐进了条岔路,真实的世界就猝不及防地劈面相逢。
林暮冬垂下眼睛。
他只怕她会被吓跑。
这种事原本就不该交给她来处理。
怀里的小姑娘乖乖地蜷着,一动不动地在他怀里藏着,露出一点点脑袋,清澈的眸子红了一圈,还泛着点儿隐约的雾气。
林暮冬静默片刻,想要开口再说些话,微垂着的手忽然被轻轻攥住。
叶枝仰着头,眼眶无声无息地又红了一点儿,抿紧唇角,把眼泪憋了回去。
小姑娘勇敢地从他的怀抱里探出一点来,攥着他的指尖,轻轻晃了晃:“我做得对。”
林暮冬很听话,垂了眼睫跟着重复,声音低醇柔和:“你做得对。”
叶枝吸吸鼻子,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水汽又不听话地泛上来了。
叶枝蹙了蹙细细的眉稍,抬手把眼泪一把抹掉,仰起脸:“我以后不叫他H国队医了,叫他王八蛋。”
林暮冬被小姑娘的霸气震了下。
他低下头,视线拢着怀里的小姑娘,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可以。”
叶枝长长呼了口气,又小鸵鸟似的扎回他怀里。
林暮冬本能地张开手臂。
小脑袋贴着他的胸口,力道很轻,一点点蹭着往里拱,像是想要藏起来。
软绵绵的。
林暮冬摸了摸她的头发,想要帮她换个稍微舒服一点儿的姿势,怀里的小鸵鸟却忽然出声,嗓音轻轻的,带上了一点点的轻颤:“我……没有毁了你。”
林暮冬胸口狠狠一疼。
像是一只手探进他胸口,握着心脏肺腑,尽全力一握,窒得眼前隐隐泛黑。
他才刚刚弄清楚。
所有的道理都是明明白白摆着的,他想要什么,想怎么做,叶枝都很清楚。哪怕他不在身边,也一样能做出正确的抉择来。
可就有些事是和道理无关的。
知道一句话是错的,和不把这句话往心里去,是没有关系的。
他的小姑娘一个人,这么害怕,在雪里冻了这么久。
林暮冬收紧手臂,嗓音不自觉地哑下来,一字一顿,落在叶枝的耳畔:“你没有毁了我。”
他深吸了口气,阖上眼睛,重复:“没有毁了我,叶枝——”
被他叫出名字,叶枝从他臂间悄悄冒出一点儿头,仰起脸望着他。
生疼的胸口一点点软和下来。
不害怕了。
叶枝轻轻攥住他的袖口,想要出声,柔软触感却忽然覆上额头。
干燥,带着一点点的软,微凉,蜻蜓点水地落在她的额头。
叶枝心跳蓦地快了快。
林暮冬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低下头,唇畔擦过她的发丝,声音有些低,带着一点点的叹息:“……对不起。”
叶枝心口一紧,拉着他的袖口:“不是的——”
林暮冬单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有什么力道隔着干燥温暖的手掌,不容抗拒地覆落下来。隔着指尖的缝隙,隐约透过极轻极柔气息,拂过她的睫尖,轻轻撩开一片雪色。
林暮冬隔着右手,克制而隐忍地低头,亲吻着她。
他的世界一点都不好,伤痕累累,暴躁孤戾,漆黑冷寂得能把人冻成冰。
他试过把她推开的。
林暮冬阖上眼:“对不起……”
他的嗓音低低的,沙哑柔和,掺了一点疲倦。
像是已经跋涉过太远的路,踽踽独行,风雪夜归。
他陷在黑暗的陷阱里,伸出手来,攥住滑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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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枝眼前是一片温暖的黑,胸口轻轻起伏,心跳莫名快得停不住。
她的话头被林暮冬的动作忽然打断,莫名泛起一点儿紧张,嗓音细细软软的:“对不起——什么呀……”
林暮冬攥住她的一只手,把她圈进怀里,整个环住。
小姑娘乖乖靠在他肩上,短绒似的碎发轻碰着他,身体柔软单薄,有点儿烫,软乎乎地贴着他的颈窝。
大概是吹了冷风,多少有些着凉了。
林暮冬蹙了下眉,连自己的外衣一起脱下来,一起给她裹在身上,抬手试了试她的额温。
烫手。
叶枝自己好像还没发现自己在发烧,睫毛忽闪忽闪地,还比刚才有精神了一点儿,眼巴巴等着他把话说完。
林暮冬抱着她,小心放在副驾上,单手环着她靠在椅背上坐稳,侧身替她插好了安全带。
他转身发动了汽车,按灭顶灯打开雨刷,视线落在窗外的茫茫雪色里,声音很轻。
“你可能……以后都不能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