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来走过去,急得不行。
梁玉琢几次帮着送热水到门口,见他始终皱着眉头,忍不住开口劝慰。
“那稳婆在村里这些年接生了那么多孩子,只要嫂子好好的,孩子一定能顺利生下来的。俞二哥,你先坐会儿吧,别把自己转晕了。”
俞二郎早已经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他从来不知道生孩子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从前一块打猎的伙伴里也有早早就当爹的,嘴上虽然说惊险,可自己没碰到过,自然也就无从得知真假。
“嫂子一定会没事的吧?”他问得有些犹豫,视线片刻不离紧闭的门扉。
“不会有事的。”
梁玉琢知道,俞家对张氏这一胎都尤其看重。这个小生命,带着不一样的意义来到张氏的肚子,也会带着这个意义降临人世,给因为俞当家过世一直阴云不散的俞家,带来喜色。
“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生孩子会这么难。”俞二郎的声音有些远,梁玉琢扭头。他已经不再转悠了,就站在她的身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写满了怜惜,“以后,你也要经历这些吗?”
跟姑娘谈生产这个话题,假如放到别的姑娘面前,俞二郎大概要被结结实实甩上一巴掌。就连梁玉琢也一时愣怔,半晌回过神来,苦笑:“只要我能生,就一定会经历这些。”她顿了顿,“所以,俞二哥,等你以后娶了媳妇,一定要待她好。你的媳妇儿出嫁前,也是别的女人艰难生下的宝贝,她经过磨难出生,长大后嫁给你,然后要从磨难中为你生儿育女。男人如果不能疼媳妇,对媳妇来说,未免太寒心了。”
下川村是个很典型的古代村落。梁玉琢在这里见过很多富有典型的夫妻。比起上辈子生活的村子,古代村庄里的夫妻比想象中的更要让人瞠目结舌。
有恩爱如她爹娘的,也有锅碗瓢盆打一天的。甚至她还见过媳妇躺床上生孩子,男人不仅没回家陪着,还跑去跟村里的寡妇厮混的。
种种典型,叫她看得不知如何言语。
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她不过一个双手空空的寻常人,哪有本事去改变这些。可她心底也盼着,这样夫妻不对等的例子能少一对是一对。哪怕只是让男人多疼疼自己的妻子,也好过叫他连妻子如何痛苦生产都不知道。
梁玉琢说完话,有意看了俞二郎一眼,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门扉,不由松了口气。
俞二郎对原身的那点心思,梁玉琢是知道的。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如果不出意外,如果她这抹孤魂没有占了身子,梁玉琢常常想,兴许原身最后会顺理成章地嫁给俞二郎,做一对下川村中平平凡凡的夫妻。
也是因为这,梁玉琢始终不知要怎么叫俞二郎断了那点心思。他从不明说,只在身边帮衬,梁玉琢不好主动告诉他“别喜欢我了”“我不喜欢你”,只能若即若离地疏远关系。
好在,俞二郎虽然憨,却不傻,在钟赣出现前就已经慢慢让自己回到了兄长的角色。再加上前段时间晚上的一不留神,梁玉琢知道,俞二郎这是彻底断了心思。
梁玉琢想着,回过神来关注屋子里的动静。张氏的喊声比刚才更用力了一些,稳婆的声音也从屋里头传了出来,正在不断指挥张氏用力。
她看不见屋里的情况,但大概也能猜出是怎样一副架势,光听张氏快要喊破的喉咙,就知道那疼是真撕心裂肺。眼见着俞二郎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她忙把人推了推:“还不快上山找俞大哥去!别叫人回来了,才知道嫂子把孩子生下来了!”
俞二郎猛地回过神来,抛下一声谢谢,赶紧就要上山报消息去。
等到兄弟两个跌跌撞撞迈进家门,就听见屋子里头稳婆兴奋的高喊:“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生了……生了!我当爹了,二弟,我当爹了!”
俞大郎狂喜,没等稳婆开门,自个儿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推了门往里头冲。
梁玉琢在门外担惊受怕了好久,这会儿总算松了口气,跟着俞二郎一道也进了屋子。
小小的孩子被包裹在襁褓内,红彤彤的,闭着眼睛,吧唧嘴。
“是男孩女孩?”
“是个大胖小子。”
“男孩好,男孩以后可以保护娘亲跟妹妹。”
俞大郎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儿子就往张氏身边凑。因为刚生完孩子,张氏有些脱力,看了一眼儿子和丈夫,就闭上眼昏睡过去。稳婆拿了银钱,又说了一篓的吉祥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徐婶直到这会儿才松了口气,洗过手后,亲自把梁秦氏送回家。梁玉琢提着篮子跟在后头,还没进家门,身后传来喊声。
她回头,汤九爷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我准备去一趟盛京。你要不要跟着我一块走一趟?”